第100章
特罗姆瑟是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 也是挪威最北的海港,远离城市光污染的郊区, 夜晚晴朗的没有一片低垂的黑云。
李尔落轻轻靠在言秉初怀里, 坐在他们租来的透明气泡帐篷中,等待着极光的出现。
听说一起看过极光的恋人, 会永恒相守。
李尔落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蔓延出淡淡的清苦, 她希望在这一刻,他们的爱能永恒就够了。
白昼很短,白天的时候他们去了特罗姆瑟图书馆和极地大教堂, 漫步在街上的时候,阳光从他们斜上方照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双影子。
言秉初牵着她几乎一瞬也不曾松开, 让她无时不刻产生一种错觉, 他们这不是在分手旅行, 而是简简单单的游玩。
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李尔落没有太大的兴致, 因为, 把他从心底割舍那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的心思言秉初看的清楚,从到这里之前他就明白她的意图, 他什么都没有说, 嘴角始终挂着淡笑, 轻轻搂在她的肩膀。
“言秉初?”
“嗯?”
“你会很幸福的。”
声音落在空气中转瞬便消散了,很久都是沉默,言秉初只轻轻抱着她没有说话。
天空依旧是墨染的颜色, 只帐篷里散发着温暖的光,把他们周边方寸的地方照亮,与天空无边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偌大的天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人。
帐篷隔绝了外面的寒冷,李尔落手中捧着言秉初为她冲泡的热可可,温热的触感从指间一直渗透到心底。
很暖,很不舍。
“我出去一下。”在李尔落额头印下轻轻一吻,言秉初起身。
望着言秉初一步两步走远的身影,最后消失在黑暗中,片刻之后,李尔落突然感觉心空了,随着他的消失,什么都没有了。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周围只有其他旅客帐篷中淡淡的光,言秉初点燃一根烟,他不想再继续待在那里,他害怕她会说出什么残忍的话。
他多希望她自私一点,就像她口中说的那样。
烟头在空气中冒着红色微弱的光点,从鼻间呼出的烟遇到寒冷的空气转瞬便不见踪影,心中的积压了许久的酸苦不能疏通,只是越压越重。
一根接着一根,雪白的地面上落了满满一层带着苦味的烟灰。
抬腕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很久了,李尔落往四周望了望,除了十几米之外其他游客帐篷的淡淡光晕,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影。
心里空荡荡的害怕,李尔落不安的向四周望着,眼神中的悲恸几乎要将温暖的灯光泯灭。
言秉初去哪儿了?
他走了吗?
“不要这样,别这样……”
微弱的声音颤颤的,双腿被这个意识击的有些发软,李尔落硬撑着站起来,抬头张望的时候头顶那无边的黑暗要将她湮没。
言秉初,回来吧……回来……
有他在的极光下是绚丽烂漫,没有他在的夜空只是黑暗的波云诡谲,只是片刻的时间她都慌到发疯!
余生那么长,那又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恐惧绝望了多久,她多想念原来的自己,就算是毁天灭地也要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而现在只能软弱的,在自己铸造的深井中慢慢流血,颤栗发抖。
真正选择忘记一个人的方式从来不是像她这样,飞越几个国度,以及残忍又浪漫的分手旅行,若真的想忘记一个人,以时间调剂,在一个城市中就会渐渐放下彼此慢慢淡忘,几年后或许连样貌都只剩下零星不完整的碎片。
让她和言秉初在A市,望着彼此相互淡忘和别人别婚生子……
李尔落喉间漫过一丝血腥,心脏撕扯的只剩下奄奄一息的苍白。
所以,承认吧李尔落,你的内心从来无法割舍。
终于李尔落缓缓迈开脚步,她要去寻他,她要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告诉他:我不闹了对不起我不闹了我错了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你和别人在一起……
眼角的泪止不住,就在她准备出去寻他的时候,那个镌刻在她心脏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李尔落的眼帘,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遥远的尽头是葱茏蓊郁的冰原树林,终年被白雪覆盖,宛若纯净安宁的童话世界,她的爱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英俊的面庞逐渐清晰,他身后无边的夜幕突然涌动起绚丽的光,神秘的光闪过在他清俊的面庞上留下光影,他披着璀璨浪漫的光芒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突然想到余光中先生的诗句。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眉眼温柔,言秉初缓缓站在她面前,微凉的指尖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在涌动着绚丽浪漫的夜幕下,俯身吻上她的唇。
静谧的空气里只剩下彼此既慌乱又安静的心跳,许久,言秉初才放开她,然后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盒子。
深蓝色的盒子,李尔落无比的眼熟,这是她去年圣诞没有拆开的第三个盒子。
“你拆还是我拆?”言秉初温柔的问她。
手有些微微的发抖,李尔落从他手中接过盒子,此时此刻手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小心翼翼的拆开深蓝色的包装纸,生怕弄坏。
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盒子。
心脏跳得厉害,这个盒子打开就很简单了,呼吸有些紊乱,李尔落轻轻打开……
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枚戒指,在璀璨壮丽的天空下闪过一抹流光。
手心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言秉初抬手缓缓将其中一个戒指拿出,拉起李尔落纤细白皙的手,“三万块的医药房租,是我遇见你的距离,1731块的打车费,是你寻我的距离……”
“愿意为我戴上吗?”
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那只闪着光芒的戒指,干涩的喉咙连带着呼吸都困难,她好像失声似的说不出一个字,只颤颤巍巍的从盒子里取出另一只戒指。
戴在言秉初的无名指。
望着戒指慢慢的戴在手上,最终落定,言秉初一把将李尔落举起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揉碎了,而李尔落只剩下埋在他颈间嚎啕大哭。
“以后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我的妻子。”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言秉初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抽搐着李尔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点头,但破碎的词语还是从她口中传出来:“太……便宜……了……”
听着她可怜兮兮的控诉,言秉初没忍住从唇角溢出几声好听的笑,大掌在她的后背一遍遍的抚摸,安慰着她抽搐的哭泣……
亲吻着她黑亮的发丝,言秉初微微张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