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拨开迷雾
齐悦带着弟妹在袁家吃得开心,齐传宗也只是别扭了一会,就放开心吃肉喝酒,余秀莲则有袁婶招呼着,也吃得很是尽心。
之后村长和会计也来了,敬酒,恭贺,袁家新房一片喜庆和热闹。
饭饱酒足后,是一贯的吹牛打屁时间,久久不散席,齐传宗终是记挂齐老太太喊他夫妻之事,也不知要出什么麻烦,况且明日还要起早入山寻药,这就得早做准备。
这么想着,便起身告辞,但袁老实却拉住他,转头跟吃席的男人们入帽儿山采药之事。
前天帽儿山出现豹子咬人的事早已经传遍了附近村子,若是喝酒之前大伙还有些心怯,但现在喝了酒,俗话说酒壮酒壮熊人胆,况且大伙还没那么熊,一听袁老实提到入山之事,登时生出意气,提声嚷道:“传宗兄弟,袁组长,我彭六跟你们一道进那帽儿山,就算寻不到药材,也要看看那只吃人的豹子,长长见识,嗝”
话说到最后,打了个悠长的酒嗝,引来大伙哄笑:“就你彭六这怂样也敢去见识吃人的豹子,你就不怕那豹子将你一口吃了?”
彭六急了眼:“你说谁怂了?谁怂,我彭六都不怂!谁他娘不敢入帽儿山,谁他娘就是真的怂!”他红着眼,手指着大伙一一点去,“你,你,还有你,你们敢入帽儿山?”
这话激得大伙嗷嗷叫唤:“他娘的,你彭六不怂,难道老子就怂?干他娘的,明儿入山,谁不去谁他娘就是狗熊!”
“对,不去就是狗熊!”
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至于他们酒醒后如何后悔就不知道了。
齐传宗红了眼眶,握着袁老实的手,张开口,许久吐不出一个字。
他想了很多,他想到他爹生病,两个亲弟弟没有一个肯掏钱,理所当然地将医药费压在齐悦身上,就算治病需要的药材,因为畏惧山上的豹子就退缩,再不肯入山,而他亲娘除了骂咧了两句就撒手不管,这是笃定他这个老大一定会上山采药吗?
她就没有想过,只他一人上山,他碰上豹子的危险更大吗?
或许她有想过的,她只是不在意他的性命而已。
原本分家时就已经死去了大半的心,这一次彻底死去了,若真是不信丧生豹口,就当还了爹娘的生养之恩。
但是,若能活,谁又想死呢?
况且,齐悦打定主意跟他一块上山,就算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得顾惜齐悦的性命,所以他试探地跟袁老实提了,他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谁想袁老实一口应下了。
更没想到的是,袁老实特意提前了摆酒“进火”的日子,为的就是召集大伙,为的是趁机鼓动大伙陪他一道入山。
这一刻,冰凉许久的心一片火热,他握着袁老实的手,哑着声道:“从今开始,你就是我齐传宗的兄弟,亲兄弟,不,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听到他这话,袁老实眼眶也有些红了:“自从齐叔和齐悦侄女帮我袁家落户茅坪村,我就认了齐叔当亲叔,认齐悦是亲侄女,你也是我的亲兄弟。”
被排到亲爹之后很正常,但被排在女儿后头,一般人听到怕是会有些不舒服,但传宗不但没生气,反倒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女儿比他强,以后必不会跟他这般没出息。
“日后,巧儿也是我的亲侄女。”说完这话,转头吩咐齐明明和牛根,“以后巧儿是你们二姐,要像待你们大姐一样待她。”至于齐悦,她早就把袁巧儿当妹妹相护,自是不用他叮嘱。
牛根对他爹的话言听计从,乖乖点头应好,小模样呆萌呆萌的。
这些日子因为齐悦去了镇上,没了争抢,齐明明与袁巧儿相处融洽不少,听到她爹吩咐,眼睛滴溜溜一转,跳到袁巧儿身前,抱着她胳膊问道:“你当了我二姐,以后有好吃的,是不是跟我大姐一样让给我吃?”
袁巧儿对于齐明明的主动亲近有些受宠若惊,听到她这要求下意识就要答应,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巧儿别答应她,她是欺负你呢。”
说话的正是齐悦,她一把将齐明明从袁巧儿身上扯下来,虎着脸对她道:“想要你二姐对你好,你得先对她好,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好事。”
齐明明被点破心思,小脸一红,嘟囔着:“我也没说不对她好,以后我有好吃的,也分她一份好了。”
袁巧儿是独生子女,又因为性子软,且经过当初那事后整个人变得孤寂,一个能说话的同伴都没有,所以她分外渴望齐悦成为她姐姐,如今梦想成真,还多了一个妹妹和弟弟,这份惊喜砸在她头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头晕晕乎乎的,又极力想着做好一个姐姐,听到齐明明的话忙摆手:“不用,你不用分我好吃的。”
齐明明眼睛顿时亮了,抬起下巴冲齐悦道:“姐,这可不是我要求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齐悦戳了齐明明的额头一下,转头望见袁巧儿晕晕乎乎的样子,无奈摇头,“巧儿,姐姐不是这样当的,你一味对她好,最后她习以为常,并把这些看作理所当然,当你没能力对她好,或者达不到她的要求时,你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吗?”
袁巧儿一脸茫然,重复她的问题:“会变成什么样?”
“她会把你以前对她的好全部推翻,会觉得你不好,甚至可能恨你。”齐悦缓缓道出结果。
齐明明顿时不满地嚷道:“我哪会变成那样?我又不是没有良心。”
齐悦轻哼一声:“我以前对你不好吗,但你还记得两个月前你是怎么对我的?”
齐明明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目光躲闪。
两家大人原本没把孩子们的谈话放在心上,只当是逗乐,但听到齐悦这番话,又看到齐明明的反应,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眼底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袁老实想到的是他在家乡的生活。
齐传宗则想到的是齐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原来一切的源头是他对齐老太太一味的孝顺,不管合理不合理都顺着她,也要求子女妻子顺着她,让她习以为常,让她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但凡有一点达不到她的要求就是忤逆,就是丧良心。
他原本对此隐隐有所察觉,但还蒙着一层雾没看清,如今齐悦将这层雾气给拂开了。
只是虽看清了,但心凉透了,就很难再暖回来。
他却不知道,齐老太太此刻与他同样的心境,心凉,更有心慌。
她偏疼的子女和孙子们,为了她屋里藏着的鸡蛋相互指责,相互揭短,没人一个人照顾她心情,反倒对她横加指责,全然没有往日对她的嘘寒问暖,关心体贴。
但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拨开那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