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原来是为了这缘故

“柱子,既然学堂里没人欺负你,你怎么回了家就不高兴呢?”裴勇仍耐心地问儿子,也不催他,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柱子旁边,听柱子怎么说。

柱子抬了头,委屈巴巴地瘪了嘴瞅了一眼自己的爹和旁边同样洗了手就过来的小叔,随机又低了头,嗫嚅道:“虎子和顺子都有,就我没有。”

听得他爹裴勇和小叔裴华一头雾水。

“虎子和顺子有什么?”

柱子抿了抿嘴,拿手扣着屁股底下小杌子的木头边儿,“那个饭团。”

饭团?

这下不用哥俩追着问了,柱子终于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芊芊姨做的饭团,里头有栗子、有核桃、还有……还有蛐蛐儿。”

掰着指头如数家珍般,就连虎子的口误,柱子也学了个十足十。

裴勇听了有些发笑,蛐蛐儿?想是孩子自己编了玩儿的。

可裴华听见杜芊芊的名字,却是心头一紧。连轴转了几日,今儿本可以在门房或者到南子家休息个把时辰再回来的,但想着前几日杜芊芊突然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裴华哪里坐得住,一交接了班,不顾满身疲惫就赶了回来。

“芊芊姨之前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还给我喝热羊奶,还对我笑。”柱子说着说着,声儿又小了下去,“可是最近芊芊姨都不理我了,我那个木头盒子里的小棒子好长时间都没新的了。”

听话听音,裴勇觉得错怪孩子了,刚才发笑是因为误以为柱子是看虎子哥俩吃新鲜吃食,自己也馋了,可柱子说完,显然馋倒在其次了,是在为杜芊芊不再理自己而伤神。

这才是亲叔侄呢,一个柱子,一个裴华,同样的心病。

柱子说完,第一个忍不住表态的却是裴大娘。

“哭丧个脸,我当是怎么了!原来就为这么个事儿!”裴大娘恨声恨气,“你个没血性的东西,她家东西就那么好吃?不吃就能死还怎么着?”

倒也难怪裴大娘激动,为这个事儿两家正面交锋过一次。

上次杜小芹来,李菊花嘴尖牙利地对着杜小芹就好一顿奚落,直将杜小芹损得抬不起头来,正好被门里的杜芊芊听见,杜芊芊当时就表态以后再想要占小便宜,可是再也不能了。俩人算是明面上撕了开。

李菊花就是一时嘴贱不饶人,她没想到杜芊芊会听见,也没想到一向满脸笑的杜芊芊会真的说不给就不给了。后来柱子闹得厉害,李菊花上门是不行了,就只好裴大娘去,谁料被季桂月以眼还眼埋汰了一番,直接撅了出来,甭说棒棒糖了,就是节骨草也没瞅见一根。季桂月还撂了话,日后除了裴华,其他的人别来自找没趣儿了。

没出杜家的院门,裴大娘就已经气得破口大骂,什么白眼儿狼,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打那儿起,柱子的零嘴儿就更别想了。

今儿为孙子悬心半日,结果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是为了隔壁那死丫头做的什么古怪吃食,裴大娘能不来气吗?

不光裴大娘,李菊花更来气,自己掏心掏肺地养了这么大,不及旁人的几块面包几根糖,念叨地了不得。

“不理你?没出息的种子,她不理你有什么要紧?她生了你还是养了你了?你老娘我将你从这么大拉扯到桌子高,人五人六地能去学堂了,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亲!”

李菊花边说边用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三四扎长的样子,同时还上下抖了抖以示心中不满。

这就是为什么裴大娘和李菊花婆媳俩问了半天,柱子也不说的缘故,他知道一提起隔壁,他奶奶和娘就会是这态度。

可为了什么季桂月和杜芊芊才这样,两家人都心知肚明,杜小芹的遭遇,说出去谁不叹一句命不好?偏偏李菊花还去欺负人家,哪里能怨得了人家家里人为她鸣不平?

“我让你闭上嘴,你是没记性啊?若换做是你姐妹,被她男人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还虐待孩子……”

裴勇话没说完,李菊花就跳起来了:“我看他敢!我不给他把家里锅底砸了也不算完事儿!”

“那你还对人家杜家大妹那样?”

一句话,噎得李菊花立马安分下来,“我……我也没说啥呀。”

嘴上还不服软,可声儿却小了下去。

柱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爹和小叔,“爹,我想吃芊芊姨做的东西,虎子和顺子拿着吃得可香了。”

这倒是让裴勇为难了起来,摸了摸柱子的后脑勺,“柱子,听话,芊芊姨太忙了,你也知道的,经常要做了正生叔的驴车赶去城里,咱们不吃也没什么要紧的,对不?”

“可是虎子和顺子就都有。”显然裴勇的话不能说服柱子。

李菊花见儿子那可怜巴巴儿的样子,白了一眼,“你能和他哥俩比?你心心念念的芊芊姨对他俩可比对你亲多了。”

连几岁的儿子也想着挑拨,裴勇又好气又无奈地抬头看着自己媳妇儿。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闭上嘴!”李菊花扭身去厨房收拾裴勇和裴华抬回来的凉薯,嘴里不停念叨,“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也没人念我一句好,儿子也白养了,心心念念和别人亲……”

一路到了厨房,虽嘴里抱怨,可儿子今儿在学堂眼巴巴瞅着别家孩子吃好吃的,到底心疼。

大柴锅里放上一个小篾子,上置洗干净的凉薯,棒子面儿和好沿着锅边贴上一圈,盖上锅盖往灶膛里添柴火,村里人管这种做法叫“熘”,做贴饼子最考验烧火功夫,没那两下子,锅边贴的饼子,欠火的欠火、糊的糊。

等小篾子上的凉薯一发出特有的香味儿,李菊花立刻抽出灶底的柴火踩灭了,下次接着用。但还不能立时去掀那锅盖,还得“再捂捂”,因为柱子最爱吃“捂”后锅底的那一点子凉薯精华――薯糖稀。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李菊花揭了锅盖,快速铲下贴饼子,不忙着往堂屋桌上端,而是叫了柱子来。

柱子站在灶旁,锅底的薯糖稀,蘸一指头,放嘴里一嘬,甜透了心,沮丧了大半日的柱子终于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