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姨妈,你要给我做主
刚正完骨,当然得让柱子歇一歇,可是医馆里还有其他病人,井大夫就去忙其他人了。
“正生哥,柱子这样儿,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再颠簸,不若你先去忙吧,耽误你送果子了。我们在城里叫车也方便得紧。”裴华就让张正生先回去运果子。
谁料张正生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去同杂货铺的活计打声招呼,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下午送来也是一样,你们现叫的驴车哪里有我的方便?就是这乌拉草也断没有我堆的多。”
说完也不容裴华再多谦让,起身去那杂货铺子里打招呼去了。
久病成良医,裴华打小跟着他爹打猎,后来做衙役,致命伤没受过,可磕破皮、流血甚或跌打之类的伤倒是时有发生,因此草药也认得些。
那外敷的草药里头,裴华认出了好几种,其中川乌尖还有草乌头都是止痛用的,所以柱子没一会儿就不挣扎着嚷疼、闭了眼睛睡着了。这一上午也的确够柱子受的了,又是疼又是吓,再皮实的孩子也撑不住啊。
张正生没过一会儿就打完招呼回来了,陪着一起等柱子略缓一缓再回村。
再说李曼那边,栾夫人看到李曼一家三口都来了,有些惊讶,昨儿个李曼母女俩不是刚来过吗?且气色都难看得很,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怎么了?”栾夫人亲自迎上去,小宝也挣脱来丫鬟的手,小跑跟在栾夫人身后,丫鬟半步不敢离,紧随其后,手里给他拿着个铜錾花瓜棱的手炉。
李曼一眼瞧见栾夫人,心中的委屈喷涌而出,眼圈儿一红,落下泪来,拖着哭腔叫了一声:“姨妈!”
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极有眼色,除了贴身服侍的,其余都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有什么事坐下说。”栾夫人处事镇定,回头嘱咐贴身丫鬟,“去泡了窨制的玫瑰花茶来,取那罐子九曲红梅的。”
都说贫穷和咳嗽是无法人前隐藏的,生活见识和品味也同样如此。
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又云“浓艳尽怜胜彩绘,嘉名谁赠作玫瑰”,作为花茶爱好者的栾夫人,自然懂得玫瑰入茶的道理。
九曲玫瑰是以高山野生鸠坑种的九曲红梅种为茶基,用鲜玫瑰花瓣和刚冒尖儿的嫩芽尖按比例混合,冲泡而成的香气具浓、轻之别,和而不猛,茶汤微黄、清甜。
栾夫人让丫鬟给李曼他们三个人倒玫瑰花茶,并不仅仅因为其香气怡人口感极佳,更因为玫瑰花性温,最明显的功效就是温养心肝血脉,舒发体内郁气,能够起到镇静和安抚之效,用来招待这三个明显心情的人,自然最合适不过。
可是李曼并不能体察她姨妈的用心,丫鬟倒来的玫瑰花茶,她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茶盏放在手旁,任凭袅袅茶雾卷了玫瑰清香散于空气之中。
“小曼,你先喝口茶,急事要缓办,你慢慢儿说。”栾夫人自己先呷了一口,劝道。
“姨妈!现在可不是喝茶的时候!”李曼扭着身子半撒娇半不耐地跺了下脚。
村长呵斥了闺女一句:“小曼,怎么和你姨妈说话呢?”
“不妨,都是自己家人,你让她说。”栾夫人用茶盏盖拂了拂茶盅中在滚水中上下沉浮的玫瑰花瓣,艳丽而夺目,香气愈高。
李曼可算是找到靠山了,“姨妈,裴华哥昨儿个当着我的面要退亲。”
饶是沉稳如栾夫人,也顿了顿正在拂茶的手,“什么?这小子疯魔了不成?”
“昨儿个我回去,就听隔壁王奶奶说他下午来家里找我,那会子我正在姨妈这里,我一听说就赶了去,谁知他却说他想要退亲!”
昨天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又在李曼眼前闪过,刺地她眼睛发酸发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宝看到自己这个表姐哭了,立马跑到她跟前,双手撑在李曼的膝盖上,踮着脚尖、歪着头去瞧李曼的脸。
“昨儿个不是还说就等着下帖子了?怎么又闹这么一出?”栾夫人先分析其原因,“是不是你又使小性儿掐尖或者同他吵架了?”
这是栾夫人能想出来的最合理解释,不然虽然李曼昨儿个说裴华有些不愿意,可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两家大人都碰了面的事儿,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裴华突然破釜沉舟来退亲。
不愧是县丞夫人,看事情一下子就看到点儿上了。
可不是么?裴华这的确不是突然爆发,上次在旱莲池边就说了,可是这件事李曼自然不会如实告诉姨妈的,这个哑巴亏裴华可算是吃定了。
“没有,姨妈!”李曼掏出帕子拭泪,“他那个脾气,姨夫最清楚不过了,犟起来谁拗得过他?”
既然李曼不愿意说,栾夫人倒也不在这上面纠缠,由着李曼抹眼擦泪,立即扭头问李曼的爹:“那你预备着怎么办?”
“按着我的意思,都闹到这个份儿上,就是那小子回转心意,这门亲事我也不同意。让裴华上下几口人,全体上我家给陪个不是,让裴华那小子结结实实给我磕几个响头,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栾夫人听了,皱了皱眉,也凝神思索着,此话在理,只是也太便宜那小子了。
李曼立刻不让了:“姨妈,这话我在裴家说过,在家里也说过,今儿个也同姨妈你再说一遍,这辈子除了裴华哥,我谁也不嫁,如若不然,我就剪了头做姑子去,一了百了。”
“开口、闭口做姑子去!你打量着拿这件事吓唬谁?也就是咱们人着急,别人的日子还不是照常过?这些年倒惯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性子来!”村长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
这就是李曼和杜芊芊最大的不同了,听闻裴华快要定亲,杜芊芊连洗手的水都没忘记换成温的,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谁做谁傻。
李曼使力将眼泪收住,拿帕子将泪痕拭净,“我不管,我说得倒做得出,爹,您若是不信,以为我是在唬人,您老就看我做不做得出。”
几句话将自己的爹气得胸口绞痛,下狠劲拍了拍搭在膝盖上的手:“孽障!你娘二十多上才得了你,谁成想竟是个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