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急死你
见裴华直愣愣地杵在那里,大约是看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李曼小碎步跺了跺脚,又将冻得微微发红的双手拢在嘴边呵了呵:“裴华哥,里头挺暖和的,咱们别站在屋门口挨冻了。”
可是裴华还是没有挪窝,这会子周围只他们两人,再一起进了屋,不太好,裴华咳了一声,“咳,有什么话就在屋门口说吧。”
看来不是裴华没反应过来,而是惊讶于裴华过好恢复状态的自己没反应过来,当下就有些羞更有些怒,“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这下从口气到做派才是平时的李曼了。
“什么话?”裴华并没继续在这个能不能的问题上纠缠,直奔主题,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语气很平静,并听不出多少不耐烦或者情绪的波动。
低下头看了看裴华的腿,李曼又收了语气的锋利,缓下口气:“裴华哥,上次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至于什么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裴华听出李曼语气里有自责的意思,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
声音平稳温和且真诚,显然是出于真心,不过这并没有让李曼高兴,相反的,一团怒火“腾”地就从脚底板只往脑门钻,裴华越是风轻云淡,越是显得他其实对自己的不在意,他的这句“没有”说不准还有不少解脱的意味,幸好自己当时因为嫌弃而主动撇下了受伤的他,不然哪里能让他这么轻松就如了意?
裴华是个素日胸襟坦荡的人,自然并没有这么些弯弯绕的意思,当时别说李曼,就是杜芊芊他也是不打算连累的。这也侧面说明即便李曼和裴华打小儿这么一起长起来,但是相处时间并不能说明一切,真正的了解还真不是光有时间就够的。
就如同李曼误解了裴华,当李曼因此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裴华也颇为愕然。
“不怪我?那意思还得谢我了?!”嗓音突然尖锐起来。
裴华蹙了蹙眉,人来得突然,情绪来得也莫名。
不等裴华吭声,李曼推搡了一把裴华:“不让我进,我今儿还偏进去瞧瞧!”
毕竟腿伤未愈,且又是不妨之下,裴华被推得趔趄了一下,李曼已经进了屋内,摆设和平时一样,也不一样。
仍是之前简简单单的床和桌子,但是氛围大不相同了。
火盆里的炭烧得红彤彤,床上是新换的厚褥子,蓬松柔软,同屋外头白惨惨的严寒一对比,暖和舒适。窗台上也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不仅擦拭地十分干净,还多了摆设。不是冬日里人们常折的梅,而是两三枝金银木。木本的枝条遒劲老怪,枝条上小小粒的果实点点红韵,颇有意趣。
这种摆设,村子里除了杜芊芊再没第二人。起先杜芊芊还真不太十分辨认得清,只觉着看样子很像茱萸,还是樱子告诉她,这叫金银木。长着深红透亮的小圆珠子,或两个并作一排、或三四个攒成一小簇,镶嵌于枝头,与苍绿的叶子互相映衬,虽不起眼,但很是有趣,随手从枝密处折了几条,樱子见状也学着折了些,于是就有了三户人家里的新鲜点缀。
不仅是视觉上的享受,金银木的花里有蜜腺,是很优质的蜜源,果皮里幽幽地保存着一些金银花独特的蜜香,有点像玉簪。
整间屋子处处都是杜芊芊的风格和气息,李曼看得心里的那股子酸和恨直满溢而出,恨不得上前去将白瓷瓶里头的金银木给撅折了、踩烂了。
而门口的裴华并没有跟着李曼进屋,本来身子是在屋内的,此时已经站到了屋外,李曼瞧着那张让自己惊艳的脸,刚才有多惊艳,现在就有多懊恼悔恨。虽然桌子旁倚着根拐杖,但是裴华没扶着也站得很好,之前一直躲在心里角落里不怎么见得了光的想法,如同盛夏的藤蔓,不受控地拼命冒出了头,不是说脸会破相、腿会残疾吗?怎么就都好了?为什么之前大夫说的都不作数了?!
李曼的表情有些扭曲,直勾勾盯着窗台上的金银木,从裴华的角度看,都能看到她后槽牙那里鼓了起来,明显是咬紧了牙根。
从刚刚叫门到现在,李曼的情绪波动太大,裴华看不明白,他不知道李曼今天为何而来,其实何止是裴华,到了这一步,李曼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隔壁二嫂子说的不是真的,裴华仍然躺在床上,脸上是疤、腿上是伤,李曼不仅会道个歉,还会拿出几两银子来嘱咐好生养着,可偏偏不如她的意,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
裴华正为难着,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李菊花的声音穿透力最大,谈论着今儿的喜宴菜挺硬、吃得尽兴云云,看来是喜宴散了,裴华有些着急,等下杜芊芊和大山哥他们见了,总归有些不妥。
看到原本云淡风轻的裴华一下子有些急,如同烈火上头浇了勺滚油,李曼如何不知因为上心才会在意、才会着急,对着自己的那些所谓“不怪罪”,只不过没放在心上罢了。
怒极反笑,李曼“哼”地冷笑了一声,裴华正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李曼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上,你不是着急怕杜芊芊看到吗?我偏生不走了,不仅不走了,还坐你床沿儿上,急死你!
“你站屋门口做什么?厚袄子也没披,年节下的作祸呢?”裴大娘瞧见裴华就穿了个贴身袄儿、站在屋门外头,人还没进院门就嚷嚷着怪裴华,而柱子一溜烟窜到裴华跟前,“小叔,今儿我吃了好多好吃的!”拿两只比划了个大大的圆,一边比划着一边很自然地往裴华屋里一看。
“咦?”
叔侄俩一高一矮罚站一般同时站在了屋门口,引得原本打算直接各自回家的其他人也停了脚步,凑到裴家院子来瞧瞧这柱子到底看到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