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犁地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长也长不高来爬也爬不远,花开无艳蜂不采,尘土盈装少人怜;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撸也撸不尽来采也采不完,山泉水煮青白显,不加油盐苦也甘;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踩也踩不死来压也压不烂,山野险崖皆为家,愿伴春风碧河川…”

不管日子再如何艰难,每次采车轱辘菜的时候爷爷都会这样哼哼,而杜小芹也早已经在年幼的时分学会了这首民谣,如今又是满地车轱辘菜的时节,杜小芹边走边往身后背着的篓子里扒拉,很快背篓的木料就被没过了顶,妞子见状也殷勤地沿路拔了往她娘手里递。

“小芹姐,这么多车轱辘菜你是预备做啥吃的?”

“包饺子。”

“那我们今儿都去你家吃饺子成不?”

“好!”

樱子得了话,也顾不得后头背着的木头疙瘩坠地肩膀疼,一路上专门去寻向阳的壕头田埂,扒开干枯的野草,草底下十之八九会看到纤细碧绿的嫩芽儿,顺着这些嫩芽儿向下就能找到一个个圆不溜丢的小蒜头,这些早春的蒜头小的不过黄豆粒儿大小、大的也就最多如拇指肚,蒜鲜味却比自家种的要馥郁多了,“三月小蒜,香死老汉。小芹姐,饺子就得配上蒜才好吃呢。”

“那敢情好,姐,咱们今儿多做些,樱子你不吃上两大海碗就不算完!”杜芊芊牵了妞子的手,同

樱子玩笑。

说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友好和善的氛围冲淡了杜小芹心内的惆怅,又有了幼时的心安。

可是彼时的彭大壮日子却倍加难熬了。

庄稼人种地,除了犁,就是耙。

犁是用来翻耕土壤的,有木质的也有铁质的。但不管是哪种材质,下方均会装了块三角形的铁犁头,每年从这个月份起,庄稼人就要牵了牛、扛着犁去自家田里犁地。

彭大壮好些日子不曾下地干活儿了,手艺早已生分,套牛都套不利索,那老牛左右不上套,急得他恨不得用轭头猛敲牛头才解恨,看着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样儿,彭老爹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你干啥?这牛可比你金贵!起开!”

有求于人,彭大壮忍着气让出了位置。

彭老爹来到犁前,左手牵绳、右手将轭头放在牛脖子上,左脚踩着麻纤,让牛进入麻纤內,然后套紧轭头,随着一声吆喝声,牛拉着犁,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喏!”彭老爹将犁又让给彭大壮,让他扶犁,彭大壮久不干地里的活儿,东摇西晃,直像喝醉了酒似的,苦不堪言。

偏生彭老爹仍兀自不满意,在身后叮嘱:“别一脚深一脚浅的,稳住了!”土耕深了,牛拉不动,耕浅了,庄稼根系不发达,收成自然也不会好。

“老不死的!”彭大壮咬着后牙槽小声咕哝,犁地不仅是体力活儿更是技术活儿,得做到收放自如。“收”就是用力压住犁,根据地形,随时调整,不断变化,说起来容易实际却是十分费力气的。犁

耕出地头,要把犁朝外倾斜,才能干净利索从土里提溜起来,然后转身,往回耕,这就是“放”,如此往返,一块地才算犁完。一个好的农把式,除了犁地,还应会开厢,尤其是不规则的田块,从哪下犁,心中要有一盘棋,开厢时要逢中,不能空犁,一厢耕完了,一边也不多,一边也不少,恰如其分。

一块地不过才犁了三分之一左右,彭大壮已经汗流浃背撑不住了,“爹,歇会儿再弄吧。”

彭老爹“吧嗒吧嗒”两口旱烟,因现在在家中不让抽了,此时正好过过瘾,狠狠两口下去,斗窝里的烟草燃了小半边,“不成,照这样,家里恁大的地得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捱到晚春再种庄稼?”

“那…那我也得歇上一口气。”彭大壮扔了犁,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身后已经犁完的部分深浅不一,狗啃一般。

彭老爹不满地“啧”了一声,不等他发话,彭大壮坐地上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打住!打住!我知道我犁得不好,比不上二壮,您老要是瞧不上我的手艺就让二壮来。”

“往年哪年不是二壮一人包了去?你专等了吃现成的,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喝口水继续。”

彭大壮又嘟囔了几句,彭老爹听不太真切,可神态和语气说明不是啥好话。

“你嘀咕啥呢?”

“没啥,没啥。”彭大壮牛饮了几大口茶叶沫儿泡的凉茶,万分不乐意地站了起来,苦着脸继续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