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踏雪赏梅花
毋望看他流了那么多冷汗,中衣也定是湿了,便道,“我找了衣裳你换,再叫伙计灌了汤婆子来给你晤着,可好?”
裴臻拧眉道,“那东西不小心得烫脱一层皮来,终究没有你晤的好。”
他说这话时狡黠得像只狐狸,哪里还有孱弱的样子,毋望严重怀疑他咳得吐血是联合濮阳金台一起诓她的,便斜眼打量他。
裴臻咦了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半分要染指你的意思,我只剩半口气儿吊着了,纵是有心也无力。”
毋望为难道,“那你等一等,我叫濮阳大人来晤你。”
裴臻目瞪口呆,“你让我抱着一个大男人?这是什么道理?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人?还有他那个大奶奶,醋性儿大得没边,也不问男女的,惹着她势必日夜追杀我,那我是活不成了。”
毋望的脸像被雷劈过一样泛出黑来,闷头翻出他的贴身衣物摆在床头,讷讷道,“要洗洗吗?我去打些热水来。”
裴臻撑起身子,衣服松散着,颇有些人不胜衣的味道。他的手指轻挑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微勾起唇角道,“背后擦不着,你帮我吗?”
毋望头痛欲裂,这人不占便宜会死吗?会死吗?真是后悔来瞧他,闭着眼分明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睁开眼比谁都讨厌。
裴臻眼见她万分纠结,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也无心再逗她,闷笑了几声道,“算了,时候不早了,人家都睡下了,就别麻烦了,我换了衣裳就好,你背过身去不准偷看。”
毋望红了红脸,忙不迭转了身,心道鬼才要偷看,把旁人想得同他一样吗。
身后一阵衣料的摩擦声,裴臻很快道,“好了。”毋望回身时见他已摘了束发,头发长长的披散着,与那雪白的中衣对衬着,愈发显得面如冠玉,妖娆多姿。她略滞了滞,只道,“你躺下吧。”
他定定看着她道,“我冷。”
毋望脑子里有如闷雷滚过,隆隆地响成了一片。她这真叫送羊入虎口,这会子好了,濮阳金台自己回房安稳的睡觉去了,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她。她不过是来照看他一下,谁知他偏又不睡了,还出这妖蛾子,弄得她如今骑虎难下。
裴臻招手魅惑道,“杵在那里做什么,眼瞧着为夫冻死吗?这衣裳真冷啊。”
毋望这才想起来,中衣竟未替他烘上一烘,这冰冷的,穿上身定然不好过,尤其他还是才出过冷汗的。她举足不前,犹豫再三,他却极有耐心,适时给个鼓励的眼神,直把她哄骗到床前来,伸手给她除了外面的短衫儿,襦裙也脱了扔到床尾,轻松一勾就将她裹进了被褥里。
真是温香满怀啊!臻大爷满足地用力嗅了两口,她身上有股如兰似桂的味道,身子也软软的,用力揽得紧些,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没有别的污秽的想法,只是单纯的高兴。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无法自拔,其间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直到现在就像在梦里似的,终于能叫她心甘情愿地靠在他怀里,就是即刻死了也是赚的。
毋望那股不自在的劲儿,真如架在火上烤似的,那是具紧致结实,火热有力的躯体,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得到,她沮丧道,“你又骗我。”
裴臻模糊呢喃道,“我有些发烧。”
她抬头看他,他的脸略有些红的,便道,“那怎么好?还是请大夫吧。”
“我自己就是大夫。”他阖眼道,“你可记得我在北地的那回病?烧得人都不认得了,其实也是肺上的由头,只不过太太他们不知道罢了,请的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自己好了的,那一箭……真够我受用一辈子的。”他又抬起她的脸道,“我身子不好,恐怕要拖累你,日后你可会嫌弃我?”
毋望道,“都这样了,就是再嫌弃也不中用了。”
裴臻一听眉毛直挑起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控制不住的低喘道,“这样是怎么样?”恶意地动了动下半身,低嘎道,“是这样吗?竟敢嫌弃我?”
她惊得慌忙托住他的腰,恨道,“裴臻,你再这样我定不饶你!”
他滚跌到她身旁,怏怏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结结实实裹紧了被子,一手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顺便张开五指比了比,她的脊背那么纤细,仿佛他只用拇指到中指指尖就能完全掌握,想到这个妙人儿这辈子归他了,满心的欢喜就如同水发的海参似的急剧膨胀起来,照着她粉嫩的脸颊啪啪就是几口。此举引发她的不满,叽里咕噜吐出一串北地的方言,他呵呵笑起来,撸撸她的头发道,“好春儿,你真是一帖良药,叫我连病痛都忘了。”
她迷糊地嗯了声,只觉温暖又安心,眼皮子沉沉的,渐渐云里雾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他已不在,被褥里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苏合香。毋望理了理思路,她在他怀里睡了一夜?好像吧……揉了揉眼睛,重又扑倒哀声嗟叹,上回和路六叔同榻是环境所迫,这回自己怎么在他房里过夜了?中了邪吗?磨蹭一会重又坐起来,嘟着嘴穿戴好,偷偷探出头去,幸而廊子上无人,便蹑手蹑脚想蹿回自己客房里,推门进去,却见裴臻共几位暗卫领事在她房里议事,正说什么“张昺、谢贵”还有什么“斩杀”。众人听见响动纷纷转脸看她,裴臻似笑非笑道,“春儿醒了?”
暗卫们起身行礼,满满一揖道,“夫人。”
穆大正两眼放光,暧昧地瞧瞧他们主子,对毋望嘿嘿笑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濮阳金台干咳一声,冲裴臻拱手道,“属下等先行告退。”
一干人等悄声退出,毋望呆站着,又羞又愤,跺脚道,“你做什么把他们领到我屋子里来?”
裴臻无辜道,“你在我房里睡着,我总不好把他们叫进去吧,若去别处又怕你醒了找我不着。”
毋望本想驳他,想想又觉有理,无奈闷坐在床头,把襕裙上宫绦扭得麻绳一般。裴臻端了清盐来与她漱口,又绞了热帕子给她净脸,收拾停当取大氅替她披上,携起她的手道,“下去用早饭吧,吃完了好出去赏雪。”
一碗清粥,两碟小菜,热乎乎的打发了,那厢暗卫已经套好马车在门前候着,裴臻接过鞭子对濮阳金台道,“不必跟着了。”
细小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缠缠绵绵,他戴上风帽,系紧披风上的绒带,抬手叫她搭着,小心翼翼送她进车里。扬鞭低叱一声,马车不急不慢跑起来,伴着微风小雪,在陌上优哉游哉的前行,也不知有没有方向,似乎就这样跑天尽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