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闲亭落血

第一百四十章 闲亭落血

我披了件斗篷,带着柳心一起到了暖阁,那礼官看上去很眼熟,不过我早就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他对我鞠躬施礼,“见过娘娘。”

摆出端正脸孔,坐在椅子上,“大人免礼,有事请讲。”

“是。”

礼单呈到我手里,我看了一眼,有点发晕,锡戎的国土并不大,洛鸿影也算是个勤俭克己的好君主,哪怕这样,年关的礼单还是厚厚的一叠,我大体看了看,发现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铺张,只是宫里人多,所以看上去比较厚。

这些东西并不难懂,虽然看上去很麻烦,我和礼官梳理了一下,基本心中有数了,他满脸惊喜的赞道:“都说中原来的娘娘深的陛下恩宠,果然娘娘您贤良淑德,聪慧过人啊。”

我并不觉得有多难,也许那个人教给我的东西真的是足够我应付这些事了。听他拍马屁,我心里暗笑,说我闲懒馋滑倒还可信,说我贤良淑德,也不知道他的良心会不会不安。

又说了一些事情,礼官突然说:“娘娘,还有一件大事,您要心中有数。”

“何时?”

“年尾之时,各宫的娘娘和夫人们要来向皇后娘娘拜礼,按规矩,您要准备礼宴招待她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这个,终于还是轮到我头上了。

“陛下已经吩咐过了,一切从简,但是娘娘还是要和各宫娘娘们说说话,好歹意思一下。”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点头,“这样的小宴,陛下会来吗?”

他答:“按惯例,就只是娘娘们的小宴,陛下是不会来的,但是陛下如此体恤娘娘,娘娘若是希望陛下来,应该也未尝不可。”

“好吧,礼宴是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七。”

二十七,没有几日了,“有劳大人为本宫这些小事操劳,年下大人也辛苦了。”

我示意柳心打点着,礼官频频施礼,“娘娘放心,这些事微臣定会给你办的妥帖。”

“如此便好。”

“那微臣先行告退。”

“柳心,送大人。”

看着礼官出去,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犯愁了,这些人我都还没有认全,她们许是也不认得我的,到时候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好歹是个皇后娘娘,连宫里的女人都认不全,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们许是心里早就在敌对我的,若是明里暗里再冷嘲热讽几下,我真担心自已会忍不住打人了。

以往的年关都过的清净极了,除了多几盘桃花酥,都与平日一样,连去年的除夕,我都过的极为安静,洛鸿影去了宫宴,我推托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可是今年就不一样了,也许会热闹一点,也许会有很多人来扰我的清净,想想就觉得烦闷

我看见柳心回来,赶紧问她:“你认识各宫的人吗?快跟我说说她们都什么样。”

柳心笑着说:“娘娘,您是担心小宴上认不出下坐之人吗?”

“当然了,万一谁冲撞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已打的是谁,多不礼貌啊。”

柳心捂嘴偷笑,“娘娘,您这性子一直都这样,难怪陛下最宠爱您,和你相处,比和任何人都开心。”

“哎呀,你快点告诉我各宫的夫人都什么样,要不然到时候我就丢脸了。”

柳心答到:“娘娘,您这么聪明,怎么连这个都没想通呢,您贵为皇后,为什么非要认得她们这些妃嫔?您不认识,正好说明您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那不是正显示您的身份尊贵吗?”

“可是……”

“娘娘,您本就是闲淡高贵之人,何须为了这些事情扰了您的心思呢?”

我突然觉得柳心说的很有道理,我本就不认识她们,为何要刻意去认识呢。

于是我对她笑道:“好好好,柳心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她也对我笑:“娘娘您可别折煞我了,奴婢怎么敢教训您呢?陛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责罚奴婢的。”

“有我保护你,他才不敢呢。”

“陛下待娘娘真好,奴婢从未见过如此痴情的男人,而且竟然还是君王,在陛下眼里,好像就只有娘娘一个人,其他的女人都是摆设一样,不……她们连摆设都算不上,因为陛下就没有看过她们一眼。”

我想想,似乎也是啊,洛鸿影这个家伙,怎么就如此痴情呢,之前安大哥说的天下男人根本没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我当时以为那个人是特别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不知道洛鸿影是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也许,现在的好只是因为我还没有与他的权利冲突吧,若是遇到,他又会作何选择呢?

恐怕,在男人面前,不可能有一个女人比他权利更重要。

我对柳心笑了笑,“他是君王,他的心思没有人能猜到,我也不想去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娘娘,您是皇后,清净二字恐怕是最难得的。”

她说的我无言以对,只能点头苦笑,“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以后能躲清净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看来我得学会及时行乐。”

“娘娘的心境已经很难得了。”

也许吧,没有人可以过的顺心如意。”

我看着礼官安排的一些宫人在我闲置的小殿里忙忙碌碌布置着一些精致美丽的东西。宫廷里的东西都是华贵的,从杯盘画屏,到宴席上的莺啭燕舞,连每一道菜的食材都要精心挑选,我这清淡寡味的宫殿也总算有了一丝嫣红香郁,芝婶笑说我这里除了食物的味道竟然也会有一丝花香脂粉香,实属不易。

我对芝婶笑了笑,自从她留在了我的小厨房,我每天都吃的很好,总是吵着囔着的让她做好吃的给我,我对她亲切,她也不拿我当娘娘,就像宠爱一个贪嘴的孩子一样。

反正只是一个小小的礼宴,我看他们准备了半日就累了,于是完全交给礼官打理,让书静嬷嬷帮我盯着,溜到外面躲清闲。

一个人闲步漫走,不知不觉到了弦悠亭,这亭中常年置着一把古琴,只要有闲情之人,都可以在此弹奏,因此得弦悠之名。

此时正是深冬,滴水成冰的日子不会有人来这四处透风的地方弹琴,我披着云燕掠水的雪银丝绒斗篷,加上走路蹦蹦跳跳不安分,反倒是不觉得冷,于是来了雅致,坐到亭中抬手拨动琴弦。

谁想,这琴在天寒地冻的外面放了太久,琴弦竟冻硬了些,我又兴致勃勃,大力拨弦,只听那琴弦一声闷响,我的指尖一热,渗出殷红的血,嘀嗒嘀嗒的落在深褐色的琴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