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审讯中的这个重大收获,令整个专案组都振奋起来,湛羽和季晓鸥的两个案子终于有了确定证据关联起来。拖延了将近半年的碎尸案,也终于有望结案了。
由于出入酒吧和夜总会的嫖客,一般都不会使用真名,但刘伟记得他在去年的十月份和那个人通过一次电话。于是刘伟十月份的手机记录被调取出来,一百多个通话号码被一一排查,最后的嫌疑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一个从来没有进入过警方视线的人身上。
方妮娅的丈夫——陈建国。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周之后,“12·29杀人碎尸案”以及“4·21西餐厅杀人案”宣布全案告破。随之关联的另一起自杀事件也被重新定性为他杀,凶手皆为同一个人——陈建国。
陈建国,这个在亲人、邻居和朋友眼中瘦削、寡言、沉静、努力的好丈夫、好女婿、好搭档,不知让多少人跌破了眼镜。
他对自己犯下的连环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了全部作案细节。在他的指认下,警方在市内多处地点,起获大量被埋藏遗弃的物证,并且搜查了他以妹妹名义买下的一套公寓。那套公寓许久没有人居住,虽然已经过仔细的清洗,但警方还是在那套公寓卫生间的墙上和地板上找到数处喷溅型血迹,经DNA检测,确定此处即为湛羽遇害现场。这套公寓,就和严谨的住处同在一个小区。那么当初警方取证时,为什么监控录像中只有湛羽进入小区的画面而没有他离开小区的镜头,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因为湛羽从严谨家里离开后,并没有再往别处去,而是拐进了仅仅相隔三栋楼的另一套公寓。
提到杀人的动机,陈建国交代说,他自青春期开始便知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者,但他身为家庭长子,妹妹以辍学打工为代价让他上完了大学和研究生,他肩负着全家的希望,自然不可能为所欲为,只能逆着心意娶了方妮娅。直到功成名就,他觉得可以做点儿出格的事情为自己活一回了。就在这时候,他碰到了湛羽。他对湛羽是一见钟情,很快就情深至无法自拔,对湛羽几乎是百依百顺,但是湛羽却对他若即若离,背着他与其他人依然有肌肤之亲,他都忍下了。直到最后一夜,去年十二月二十四的平安夜,两人彻底翻脸。
当时湛羽家正面临拆迁,湛羽想尽快买套房子带母亲远离父亲的勒索,但是到手的拆迁款离他的要求还差将近三十万。就在那一夜,他离开严谨以后去见陈建国,以公开对方性取向为由索要三十万。深觉一腔真情被玩弄的陈建国,怨怒之下失去理智,失手将湛羽杀死。这之后他冷静地分尸、抛尸、销毁掩埋其他证物,沉着老练得不像一个新手。那套公寓,从此他再也没有进去过。
而方妮娅的被害,完全源于一个意外。家中的旧房出租一直由陈建国打理,方妮娅从未插过手。但是因为季晓鸥的需要,方妮娅从他的书房中找到租房合同,与中介联系提前退租,中介却告诉她,他们的系统里现在已经没有这套房子的资料。起了疑心的方妮娅取了房门钥匙直接杀到旧房处,却无意中看见陈建国和一个年轻男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数次发现过他外遇的迹象,却总也找不到那个第三者。因为那个第三者根本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方妮娅愤怒归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她悄悄地回了家,找了律师开始做离婚的准备。律师教她尽量先找到陈建国外遇的证据,甭管外遇者是男是女。就这样,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取下他电脑的硬盘,找人破解了他的QQ,并恢复了已被删除的全部聊天记录。在这些记录中,她震惊地看到了湛羽的照片。拿着这份可以当作上庭证据的厚厚文件,她找陈建国摊牌,或者他净身出户留下全部财产,或者她把所有资料交给警察。
面对威胁的陈建国再次起了杀机,利用药物让方妮娅失去行动能力以后,他伪造自杀现场,用鼻饲管令她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但因为保姆发现得早被救了回来。方妮娅苏醒以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失去常性的杀人恶魔,她装作精神失常令陈建国失去了警惕性,并且找机会将QQ号交给了季晓鸥。只是可惜,季晓鸥一直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她等了几天不见救援,实在心急难耐,趁着陈建国和保姆熟睡的时候逃出家门,却被陈建国撞破,挟持到了旧房子里。在那里,她被从十六层的阳台上推了下去。
至于季晓鸥,那天晚上他去赴约,身上带了一张银行卡,也藏着一把手术刀,假装谈条件,实际上是想认准了人再找机会灭口。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碰到季晓鸥。从季晓鸥看到他时那一脸的震惊与愤怒,他明白自己暴露了,一时间情绪失控便直奔底层的洗手间而去,那里有他事先看好的逃生路线。可是季晓鸥却跟了过去。她问他:为什么?他们都是你曾经爱过的人,为什么?
很多天以后,人民法院刑事法庭对此案做出一审判决:陈建国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记者去采访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他人的生命如此轻贱?为什么?
陈建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窗外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就在陈建国被正式逮捕那一天,严谨终于离开看守所获得自由。
原定的释放时间是上午十点,但他却在凌晨五点半被一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囚车送出了看守所,送进了市区。因为看守所门外此刻蹲守着大量闻讯而来的媒体,所以看守所不得不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跟记者们捉迷藏。
就在五环的入口处,严谨走下囚车。
天下着雨,他打开车门,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湿润气息一下子灌满鼻腔肺部,隔离带外的桃杏开得累累垂垂,让人顿时萌生出微醺一般的惬意。
他看到路边停着两辆熟悉的车,程睿敏和严慎各撑着一把雨伞站在车前。他们的微笑在他看来比春天的细雨与微风更加动人。
他走过去,嗓子里有轻微的哽咽:“小幺!严慎!”
严慎扔掉了雨伞,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开始痛哭。他轻轻拍打着妹妹的背:“你这个丫头,哭什么呀?从小就这样,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都孩儿妈了,你能不能长点儿出息啊?”
严慎捶他的肩膀,破涕为笑:“从小就是埋汰我,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看到旁边的程睿敏,严谨推开严慎,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严谨说:“兄弟,我就说了,像我这样的,从来都是祸害遗千年,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