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命运不公

他冷冷环顾。

周围六个人,个个是长老。

他们看着他,全都一脸惊骇。乍见一个废人动武,而且身手这么厉害,他们吓到了吧?这些蠢货!

“我们奉族长之命,陪大家主留在居所,不得离开半步。”索梭看着他,终于抬出君华,“请大家主回去,不要为难我们。”

“为什么?”他问。

胡勃紧盯着他,眼神也不敢错:“族长没有说,只说必须留住你,她一会儿自来见你。”

“我若不听呢?”

“我们只好得罪了。”索梭说。

他笑了:“就凭你们?”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忽然冲向索梭。

六人正全神贯注,他才刚一动,他们也一起动了。

一场激战。

他既已撕去伪装,便再无顾忌,招招都是杀招。这一股杀气忍了太久,如今突然释放,他只觉畅快极了。

他看见对手脸上的惊惧。

这也难怪。

见到他使出的功夫,居然和族长一样,他们能不惊惧?很好,非常好!

他纵声长笑,攻势越猛。

对手们围着他,六个对一个,仍占不到半点上风。

暮色渐深。

残阳没入西山,天地昏暗下来。

激战还在持续。

索梭中了一掌,伤得最重。其他五人身上,多少也受了伤。

他也累了。

纵然身手再好,但毕竟一敌六,他又不是铁打的。

这样下去不行!

他忽然一转身,全力攻向索梭。

若再缠斗下去,他只会更累。要想将六人杀光,绝非一件易事,即使真能做到,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如先求脱身,从最弱的一环下手,撕开这个包围。

砰!

索梭又中一掌,喷出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合围顿时一滞。

他从缺口冲出,像缕轻烟一样,溶入沉沉暮色。

层林昏昏。

他纵跃于林间,一口气奔出很远,才在密林深处停下,倚在树后休息。

树林内黑魆魆。

他望着黑暗,心中忽然一片空茫。

怎么办?

这三个字陡然冒出,占据了全部心思。暂时是脱身了,可接下来呢?他该怎么办?

君华已经知道。

如果他不逃走,君华不会放过他。可如果逃走……他又不甘心。

他不甘心!

为什么到最后,逃的会是他?

这不公平!

人生的第一个十八年,他没有任何快乐,除了辛苦就是受伤。结果呢?只换回接下来二十年的流言和冷眼。

老天爷对他,不公平四十年!

好不容易四十年后,给了他一点补偿。可这才几年时间?!就又要收回去么?!

为何这样对他?!

为何总是他?!

难道他的一生,就容不得公平对待么?!

他死也不甘心!

心中的怨恨如潮,一波高过一波,淹没了一切思绪,以及逃走的念头。

他才不逃!

莫非被老天摆弄半生,对他还不够么?!难道非要在最后,像丧家犬一样逃窜,才是命运的终结?!

呸!

他龙君明不做丧家犬!

活就活!

死就死!

他这就出去大开杀戒!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凑一双!如果能杀光族人,那才叫如愿以偿!

他忽然狂笑。

笑声那么大,震碎林内的安静,在暗黑中传开,一波波传开。狂笑变成了狂啸,震得落叶纷纷。

空气都起了波动。

狂啸却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头,冷森森道:“谁?!”

黑暗中走出个人,走得很慢,好像被吓着了,半天才来到他面前,惊骇地问:“大哥,你……你怎么了……”

是阿宁。

该死的丫头!

他看着那丫头,忽然问了句:“你找到桑珠了?”

“还没有……但有线索。”阿宁说。

她也看着他,神色并无异常,刚才的惊骇已退去,此刻她看他的眼神,仍与过去一样,对于他做下的事,似乎还不知情。

他一挑眉:“什么线索?”

“我出来找桑珠时,特地带上了蜂。这种蜂是我新近养的,对一种香气尤为敏感。桑珠身上有我送她的香囊,她经过的地方,会留下这种香气。我放蜂出去追踪,开始还很顺利,但不知怎么搞的,蜂儿追着追着,居然追入禁地。”阿宁一顿,皱眉说,“我不敢擅入禁地,可又不甘心放弃,于是去找大姐。我告诉大姐之后,她忽然变得好严肃,严肃得吓人。她说她会处理,让我赶紧回家,别再管这事了。可我怎么能不管?我不放心,所以又溜出来,想探探情况,不料就遇见大哥。大哥,你也是来探听情况么?”

阿宁还在说。

他却已听不进去。

原来是她!

发现这个隐秘的人,竟不是君华,竟然是她!他隐藏这么久的秘密,竟会被她找出来!

好个死丫头!

她可真是……不能更该死了!

上天之所以让她降生,就是为了嘲弄他么?!

她从出生便幸福,不必受训,不必入炼狱,又在幸福了二十年后,亲手揭穿他的秘密,夺走他乐趣,往他本已伤痕累累的命运上,再狠狠撒一把盐!

真妙!

简直太妙!

老天将对他的不公,全化为对她的眷顾,这就是所谓的造物神奇么?!

他仰天长笑,几乎笑出泪。

“大哥……你……你怎么……”阿宁的话断了。

她已发不出声。

他的手捏在她咽喉上,已将她整个人提起。

阿宁的脸紫了,两眼瞪得大大,双脚不停乱踢,像只被钓出水的鱼。

他笑了。

“我怎么了?你已逼我到这个份上,居然还问得出这话?真是我的好小妹!”他盯住那张脸,一字字说,“我想让你死!”

咝!

忽然一股尖锐的风。

他手腕上猛地一疼,捏人的那只手松了。

砰!

阿宁跌落下来,整个人伏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不住地咳嗽。

他却没看她,只看向对面。

对面的黑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人。尽管周围很黑,完全看不清样子,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知道来的是谁。

因为太熟悉。

不必看见面容,不必看见身形,单凭那种气息已足够。

“大姐……”阿宁叫了一声。

君华也没看她,只是说了句:“快回去。”

“大姐……”

“回去!”

阿宁慢慢爬起来,慢慢走了,但却三步一回头,仍想看看他俩。这一切对她来说,当然无法理解,当然会很震骇。

可那又怎样?

这些已与她没关系了。

之后的事情,只与两个人有关,一个是他,一个是君华。

月初上。

林内终于有了点光。

阿宁终于走得不见,树下就只剩下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