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要挨批了,又要挨批了,主人作业全都没做,妈妈要批评,老师也要批评,我都能想象老师骂人的样子了,他肯定会说,‘时阳,你是不想毕业了吧?我从来就没有带过像你这么不成器的学生!叫你家长过来!’”

“唉,我也要罚站了,上次站了三节课,我都站麻了,主人要是把作业做完就好了。”

“做个毛,做作业有赚钱香吗?”

“就是,我才不要不停地写字,我要跟着主人浪!”

时樱听得不禁莞尔,随即想起时阳这个名字,她愣住。

时阳?这不是原主弟弟的名字?刚才那眉清目秀的漂亮男生,难不成是自己要来认的……弟弟?

时樱转身就往奶茶店大步走去。

到了店门口,少年正好从奶茶店里走出来。

“时阳!”时樱喊他。

时阳诶了一声,扭过头,瞅着时樱,不认识,“你叫我?”

“嗯。”时樱走到他面前,“你爸爸是不是叫时元廷,妈妈叫吴咏丽,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时樱?”

“……你是谁?”

“你姐,时樱。”

“……”时阳表情凝固,几秒后,冷冰冰地说,“我没姐。”

他转身跑走了。

时樱知道,他是因为原主半年前不肯认亲而介意呢,这也不怪他,换作是她,被亲人嫌弃了,她也会难以介怀。

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进了一家店里,这才迈步跟过去。

时阳巷尾的水果店前停下,迈步往里走。

看着招牌上的‘时光水果店’,时樱一愣。

她刚才一来找到的就是这家水果店,可她一直以为自家是开的门诊……

里面一个瘦削的妇人正在整理放水果的冰柜,时阳在给她帮忙,喊的妈妈。

时樱看着那妇人,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原主的妈妈,竟然和她上一世早死的妈妈长得特别像。

这真是意外之喜。

时樱快步进去,忍不住喊出了声:“妈。”

吴咏丽转头看着她,愣了愣,缓缓的眼眶就红了……

这回了家时樱才知道,原主的爸爸年轻时确实是在海城开了个门诊,生意挺好,只不过后来一场车祸,他的腿失去知觉,他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还哑了口,不能张口说话了,没了时元廷撑着,门诊做不下去了,一家人便搬到这租金便宜的新民区,吴咏丽开了这家水果店谋生。

水果店里不能住人,时家在后面更偏僻的巷子里租房住。

吴咏丽知道时樱没吃晚饭,让时阳守店,她带时樱去出租屋,给时樱做吃的。

出租屋在一楼,光线很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全部加起来也就十五六个平方,客厅里摆了一张简易的可折叠桌子,一张双层铁床,铁床的下面一层用布帘围着,上面一层摆着许多杂物。

虽然东西多,但到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卧室里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子,还有一张稍大点的木床,上面铺着颜色泛旧的床单,被子一看也是用过许多年。

带时樱进出租屋时,吴咏丽愧疚得不行,“先委屈你在这里和我们挤一挤,赶明儿我再去租套大点的房子。”

“不委屈,能和爸妈在一起住哪里都行。”时樱毫不介意地迈步进去,她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赚钱的法子,家里人多,换套大房子是刚需,她倒无所谓,但时阳是高中生,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父亲重疾在身,肯定也要有个好的居住环境。

进了客厅,因为面积小,卧室的门也是敞着,时樱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的原主爸爸。

坐着轮椅的时元廷坐在卧室的窗边,这里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很密集,窗外一米处就是对面楼的墙面,他颓然地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如一潭死水。

不仅他人如死水,连身体都是一样,照说这样重疾在身的人,身体总有部位会喊痛的声音,可是时樱在他身上,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吴咏丽对他说女儿回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吴咏丽去给时樱煮面,时樱进卧室看时元廷。

时樱上一世就没有爸,这突然有了个爸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硬地喊了声爸,时元廷总算把轮椅转了过来,与她面对面地对视几秒,他又背过身去。

时樱刚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愧疚,也终于听到了他身体里的声音。

“好痛啊,不能想了,主人,不能再想了,你把我都揪成一团了,啊——要窒息了。”

“我也好痛,现在主人的血液流得好快,我快承受不住了,为什么女儿回来了主人会这么难受啊?”

“不行了,我的身体一直都在抽,停不下来。”

时樱跟着这些声音,发现时元廷脸色越来越差,脚筋抽动,应该是心脏也揪得不舒服了。

她连忙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时元廷的一只手,俯身蹲到他身边,“爸,不要难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对了,我是学医的,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治腿和嗓子,我现在就帮您检查!”

虽然她不懂医,可原主是学过的,记忆里多少还有些存留,而且之前自己和身体对话把伍国明给治好了,说不定凭着这些也能帮时元廷治好呢。

人活着,凭的就是一口气,什么是气?那就是希望,有了希望,就是再心如死水的人,也能重新活过来。

哪怕自己并不能帮他治好,帮他燃起希望,他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难熬了。

时元廷心疼的揪成一团的心脏,因为女儿突然握住的手,以及她劝抚的话果然就慢慢地舒缓了下来,人也平静了些,听到她是医生,他眼睛还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就是行医的,他的腿,他自己知道,治不好了。

时樱听到他身体里那些喊痛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知道他是被自己安抚到了,她也宽心不少,想到他的腿疾,她忙将耳朵贴到他双腿上,然而,她什么都没听到。

她伸手轻敲了敲他的膝关节,小小声地问:“腿,我爸爸的腿,你们哪里不舒服?能告诉我吗?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只要你们说话,我就能听到。”

没有回应。

她不死心,又敲了敲,用气音问,“你们有什么伤都说出来,你们各部位只要说话,我都能听到,刚才心脏说揪得不舒服,还有血管和筋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腿,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跟我说,我去帮你买药来治。”

还是没有声音。

时元廷:“……”

这就是她所说的检查?就是蹲在他的腿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检查,一看就是不通医理嘛。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