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3/4页)
“我若此时和我父皇起了冲突,就真的离死就不远了。我有九个弟弟,还有一个一生下来就‘贵不可言’的长子,我父皇可以选择的继承人太多了。”拓跋晃咬了咬牙,“而我父皇如今还很年轻,身体也强健,再活个二三十也不成问题。”
寇天师?
哦哦哦,想起来了,那个叫做寇谦之的道士嘛!
古往今来能传道忽悠到皇帝连国号都改成道号的,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这也有人信?”贺穆兰眯了眯眼,“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肆意打击报复啊。”
一个要把道门推到顶峰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下一任皇帝是个信仰佛教的人啊!
“不,这位道宗并不同意灭佛。”拓跋晃摇了摇头,“积极灭佛的是崔司徒,寇道长经常公开表明佛道可以共处的立场。”
“那他预言的毫无道理啊!”
“花姨,您难道忘了吗?”拓跋晃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那位国师大人,也曾预言过你‘早则两年,多则五年,必死无疑’,所以我父皇才不甘心的放了你回去。现在离五年只有三年的时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什……
什么?
有道士预言花木兰是个短命之人?
“一派胡言!”贺穆兰怎么也不愿承认那个消失的“花木兰”是死了,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还在某处,怎么能说她就是死了呢!
“若是这样,陛下何必还让那些羽林郎过来求亲!”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拓跋晃有些诧异,不过一想到魏帝本来就没想瞒着,也就笑了笑老实地说道:“正因为您有可能命不久矣,所以也就不用再考虑什么朝廷政局、人际关系了。”
“那毕竟只是再短暂不过的一段时光,而我们的女英雄配得上任何人。”
“再说,是不是胡言,如今还很难说……”拓跋晃的眼神露出一些不安的样子。“这位寇国师……不是凡人。”
贺穆兰猛瞪着拓跋晃,拓跋晃则是镇静地接受着那目光。
“我不信。”
贺穆兰用极缓慢的声音说道:
“花木兰是个短命鬼什么的,我一点都不信。”
“也许不会,也许会,谁知道呢。”拓跋晃并没有和她争执。“也许这位大名鼎鼎的‘寇天师’也会出错。若是那样,真是太好不过了。”
他很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露出少年人常有的狡黠眼神。“我也不希望您死。若您不死,那我就不会是‘早逝的不能成君之人’了。”
“您活了三十二年,可我才十五岁呢。更何况,我的家里有一个已经会和我向我的父亲争宠的儿子,还有三四个嗷嗷待哺的儿女……”拓跋晃看着突然把嘴长成了“○”字型的贺穆兰。
“所以我……您怎么了?”
……
我只是感慨你那种马一般的人生啊,殿下!
我该夸你好枪法吗?
一想到花木兰去从军的时候这位“殿下”才刚刚生下来,而现在花木兰连男朋友都没有可这孩子已经有了四五个孩子,贺穆兰就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花木兰死了就剩一堆小火伴……
拓跋晃死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落差太大了!
“所以……你准备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难道一直躲到我证明自己能活过五年为止?”贺穆兰挠了挠头,“怎么听都觉得等你回了宫以后,你儿子都能变成储君了……”
“那也被当成出头的鸟,把命丢掉好。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现在朝中有我父皇坐镇,不在需要我监国了。”
“不管您信不信,其实我是个渴望自由之人……”拓跋晃露出第一次到贺穆兰家时那乖巧的笑容。
“能偶尔任性一次,而且还出人意料的被允许了,我觉得这也是我一次了不得的经历呢。”
“我能说不吗?”贺穆兰叹了口气。“你的语气说的好似我拒绝了你,你就会身处囹圄,命不久矣的样子。”
“您当然能说不,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你口中的那个样子。”
“你保证只是在我家住着,做出一副‘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态度,尽量不打扰我们的生活?”贺穆兰不抱什么希望的问他。
“我不能说一定不打扰到你们的生活,但我一定尽力做到。”拓跋晃十分肯定的说出了他的想法。“我的父亲说我跟在您的身边,一定会学到他想让我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我才假借回祖庭祭祀的名义离了宫……”
“我并不是为了给您添麻烦而来的。若您觉得我会给贵府带来什么波折,我随时可以离开……”他带着几分落寞的表情。
“无论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
一位太子能委曲求全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表达他的诚意了。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但他还是来了。
就如那位花木兰的火伴莫怀尔,所有人都觉得他懦弱,他是逃兵,他让人看不起。可是从他愿意离家前往黑山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勇士了。
拓跋晃也许是为了不被卷入各种倾轧和斗争里成为替死鬼而离家,也许是因为寇天师那可怕的谶言而逃离平城找寻另一只可能,但他毕竟都争过了。
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而做出的行为,并不能说它是“不义”的。
所以贺穆兰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请记住你的话,你是储君,君无戏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贺穆兰和拓跋晃长谈了一场以后,有些疲惫的走出了自己的库房。
没错,他们刚才就是坐在一堆箱子罐子上聊完的这些“机密”之事的。
这样的环境可谈不上好。
但拓跋晃其实还算是个坦诚之人,至少他的话能信五分。一半是出于同情和为花木兰留下一点善缘,一般是因为她想更多的知道那位“寇天师”的预言,所以贺穆兰还是留下了他。
她走出库房,穿过几个白鹭的身旁,原本想回花家大屋那边去,想了想还是不能半夜回去吵醒花父花母,更何况她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她半夜惊天动地的吼那一嗓子,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朝着自己的主房走去。
路过阿单卓的屋子时,她发誓她听到了那孩子的鼾声。
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以后真的打起仗,到底该怎么办呢?
袭营了会在睡梦中被砍死的吧?
哎,明日要好好训练训练。
这样可真是个致命的缺点啊。
她刚刚得知了拓跋晃的身份,又从他那得知了许多花木兰记忆里没有的消息或者说局势,虽然如今已经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可是还是精神烁烁一点都没有要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