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3/4页)

阿单卓想的是作为一个受到善意馈赠的家庭,虽不说一定要出人头地,但至少不能让人寒心。而从他们做出连自己都羞愧的事情开始,做出善意举动的人就可以撒开手去了,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贺穆兰,或者花木兰作为一个给予馈赠之人,所站的角度却和阿单卓完全不同。

有过施与经验的人都知道,所有不含私心的付出善意的那一方,都是希望“得到”的人过的更好的。施与者希望能通过他们的“施与”,让对方摆脱某种不好的境遇,让生活变得更好,而不是追求某种报答或者虚假的名气。

报答和名气只是那种“善意”带来的附加品,一种额外的惊喜。

正是如此,所以贺穆兰对于花木兰努力坚持了这么多年,却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结果,至少是像阿单卓那样让人不生遗憾的结果产生了一种遗憾和难过。

她并不知道丘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王氏的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到底是为了什么。现代人的处事方式和她的理智告诉她,此事最好的面对方法就是如阿单卓说的那样,反正丘林豹突已经“死”了,而王氏既然没有受到赈济也能好好的过上一年,不如现在就撒开手去,随她继续生活。

可是她就是很怄。

怄的胸口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到底是为什么啊……”

贺穆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弄明白,根本就睡不着吧?”

“呼……喝……”阿单卓的鼾声如雷,“嘘……呼……”

“这孩子,应该跟着我东奔西跑累着了。”贺穆兰摇了摇头,“这呼噜打的,跟飞机丢炸弹似的。”

还是一根筋过的比较幸福吗?说睡就睡。

在和阿单卓交流了一阵后,贺穆兰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但至少有人说说话,那股郁气发泄出去了一点。

她也觉得初来乍到就去逼问一个寡母“你儿子怎么死的,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妥,毕竟如果真有什么冤屈的话,王氏应该见到她的时候就开始将自己的委屈诉诸出来了。

她的态度明显是心虚,而不是愤怒。

贺穆兰和阿单卓的晚饭是在这里用的,因为是给守墓人准备的屋子,所以这里有灶房,柴火都是些枯枝,并没有大块的木头。

王氏平日里热食应该吃的很少。

见到这种情况,贺穆兰和阿单卓帮王氏劈了一堆柴,待知道平日里连水都是要到山下一条小溪中去打的,又默默的把她的水缸给装满了。

晚饭吃的可以说食不知味,王氏连鸡都没有养,灶房里也只有一些米面和不易坏的腊味。野菜是阿单卓出去挖回来的,大概是因为她力气小开不了地,挑肥也不容易,虽然有大片的空地,可是连菜都没有种上一亩。

贺穆兰不知道该是失望还是难过,花木兰曾经勒紧裤腰带也要养活的一家,现在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样。

她甚至不敢继续追问,怕这个妇人真的情绪波动到会去做什么傻事。

毕竟贺穆兰从一开始见到她起她就在哭,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坚强的女性。她甚至没有在牢狱中还保持着希望的张李氏让人能够放心。

所以贺穆兰只能自己在这里辗转反侧,自己把自己堵个半死,在问还是不问里反复挣扎。

妈的!

不想了!

贺穆兰又翻了个身。

明天就走,去下一个地方!

沙拉沙拉。

嘎嘎嘎。

奇怪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这声音太小,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可是贺穆兰早就被之前常过来“夜袭”的游侠儿们锻炼出了非凡的警觉性,一听到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

这是挑开门闩后,悄悄推门的声音。

没有睡着的贺穆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并且拍了一下身旁睡着的阿单卓。

他们睡的是侧房,王氏原本是想把主屋让给他们的,结果贺穆兰和阿单卓都没有接受,从马上卸下了垫子和毯子,王氏又找出一床褥子,就这么睡着。

阿单卓呼噜震天,贺穆兰轻拍一下没有拍醒,再推一推他也只是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贺穆兰听到脚步声已经进来了,当下顾不得其他,立刻抄起手边的磐石,垫着脚尖移到了门边。

这里面住的可是单身的妇道人家,到底谁大半夜会偷偷闯到人家坟墓边来?

贺穆兰将下唇咬的死紧,恨不得冲出去直接把那人揍扁了。

从门口进来的男人一进门就一愣。

“怎么堆了这么多东西?下山去采买东西了吗?”那男人摸了摸脸,“难不成知道我要回来?”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王氏主房的门口,贺穆兰已经紧张的准备拔剑了,他却停下了脚步,径直往侧房过来。

‘罢了,她应该睡得正熟,还是不要吓醒她了。我回屋子先睡一觉吧,晚上赶路实在太辛苦了……’

他一边捂着锁骨,一边打了个哈欠。

贺穆兰见他熟门熟路的往小房间走,顿时心中不悦。

这般熟悉,又是个男人,实在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若是他刚才要进王氏的房间,她就只能一刀把他的腿给打折了,可是现在他往小房间走,贺穆兰的眉头这才松了一松,闪身躲在角落里。

“有两个月都没回来……”那男人听到了房间里发出的呼噜声,顿时怒不可遏了起来。

这声音就是个傻子都听的出是个男人!

“妈的,你是谁!怎么在老子的……”他从怀里拔出匕首,就要往前贴去。

他那熟悉的声音让贺穆兰一下子想起了他是谁,立刻拔出磐石,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下子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位老七……”贺穆兰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是想念被我用剑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了?”

“该说阴魂不散的是我吧?我们都放你们走了,你居然跟着我到……”豹衣男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半,突然愣住。

他身上有伤,走的不快,这些人明明是在他前面走的,所以才到了这里。

他们不可能是跟着他过来的!

“你到底是有多好寡妇?”

贺穆兰突然想到了那“老四”打趣他的话,恨地手中的磐石又往里送了一些,使得他脖间一痛,闷哼出声。

“你简直丧心病狂,这可是丘林莫震的坟茔!”

“我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坟茔,你这个疯子到底……”

贺穆兰的声音终于还是弄醒了阿单卓,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莫名其妙地问道:

“花姨,怎么了?大半夜你在和谁说话?”

看到阿单卓,贺穆兰脑中突然电光火石的想通了一些问题,她有些震惊的松开了手中的磐石,脸色大变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