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第2/3页)
若干人在贺穆兰受伤的时候和赫连明珠颇不对付,一说起赵明莫名其妙成了公主就牙根都疼。
如今这人回复了原本的身份,若干人反倒要向她行礼了。
“你说沮渠牧犍还在纠缠赫连明珠?”贺穆兰有些诧异,“一个在宫中,一个在使馆,沮渠牧犍还病着,怎么纠缠?”
“送礼呗。送她的礼物源源不断的送入宫中,又给明珠公主全部退回来,人人都知道。赫连定的儿子赫连止水来京的时候,他还亲自去接,穿的像是个狗熊一般厚重,真是笑掉人大牙了。连陛下都没他那么关心赫连公的儿子。”
若干人撇了撇嘴。
“听说这次去迎接赫连定,他也想去,结果陛下一句‘你身体不适’给回绝了,只允了白副使跟随。北燕和吐谷浑的使者趁机也要一起去迎接赫连公,陛下也只能都允了,这下又把我们忙死了,突然又加了几百个人……”
“几百个人?”贺穆兰一怔,“这种事情别国使者也可以去吗?不是说赫连定还把北凉的世子给杀了……”
“杀都杀了,如今全都归顺了我国,难道还能自己内部打一架?北凉肯定不会让赫连公这么顺利回平城的,免不得要唇枪舌剑甚至大打出手一次,就是怕北凉太出格,所以干脆又把北凉和吐谷浑的使者也带上了。这北凉,哎……”
若干人摇头叹气。
“我估计朝中诸位大臣还巴不得它不要降,不降我们灭了它也就是迟早的事。”
贺穆兰虽然是拓跋焘身边的红人,但因为她并不是天子近身的近臣,有些朝中的事情却还不如若干人消息来的灵通,如今听若干人唠叨唠叨,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
素和君曾对她说过,去了北凉多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尤其是民间的情况,这么看来,拓跋焘早就想要对北凉动兵。
不过听说北凉如今的国主沮渠蒙逊是个英明的君主,又以佛教安抚国民,所以民间声望极高,远没有夏国那般民怨极大的国情,所以真要动起兵来,全国上下同仇敌忾,那即使赢了,也有极大的损失。
但若是民间早就不满,等沮渠蒙逊一死,也许就有可趁之机。
沮渠牧犍毕竟不是以世子立身的,出动使臣挑拨几位王子争夺王位,也不失是一种手段。
贺穆兰在思考沮渠牧犍苦追赫连明珠的目的,门前却传来有气无力地一声低唤:“将军,吴盖那小子醒了,我去睡了啊……”
几人回头一看,正是值守盖吴一夜的陈节站在门口,胡子拉碴双目无神,一副随时会阖上眼睛的样子。
因为贺穆兰不放心盖吴的身份,所以嘱咐陈节不可把视线离开他片刻,导致晚上盖吴心满意足的喝完了粥睡了,陈节还得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直把自己的肠子悔青了。
若不是他怂恿这么一番,也许他早就去另谋高就了。
“他昨夜可有不对?”
贺穆兰问陈节。
“没有,他大概是饿的狠了,一晚上吃了四碗稻米粥。”陈节有些羡慕的摸摸肚子。稻米粥是南方的产物,这些稻米粥还是陛下赐给他家将军的,倒便宜这小子了。
“不过将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若是您不喜欢他那些家人,不如就只收了他一个人为弟子吧。他武艺高强,也不会是我们的拖累。”
贺穆兰想起陈节前世和盖吴的不打不相识、心心相惜,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天意,疑惑着问他:“为何?”
“大概是我心肠太软,那小子昨夜哭了,直喊阿爷来着。我昨夜给他擦了身,他年纪不大,身上伤痕却不少,有许多都是箭伤和刀伤,看起来比我在黑山大营时候还要惨些。他才十七八岁,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再没一身好本事保命,以后死在哪儿都不知道……”
陈节挠了挠脸。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他以后有大逆不道或者品行不端的地方,将军直接惩治他就是。您是虎贲司马,手下有兵有将,他不过一个破落的流亡首领之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若好好教导,说不定他日我大魏又多了一员虎将也不一定……”
“你倒是对他期待高的很。”
贺穆兰错愕,“你们不过才见几面而已!”
“他武艺比我要高,又有韧性,我只不过是觉得可惜罢了。我这般武艺尚且能在将军手下听候差遣,他那样天赋异禀的苗子却连饭都吃不饱……”
陈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是我自己胡言乱语,将军听听就算了,不必当真。”
他为盖吴说了几句好话,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转身,陈节顿时一怔,屋子里众人也好奇地看出去,原来在他的身后,显露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来。
正是精神大好的盖吴。
只见他一副吃惊的样子远远望着陈节,似乎没想到这么一个陌生人会为他说好话,甚至还认为他是个天赋异禀的苗子。
陈节明明是该居功的那个,见到盖吴张大了嘴看着他,反倒羞赧地对他点了点头,红着脸贴着墙裙回自己房间去了。
贺穆兰遥遥望着院子正中手足无措的盖吴,不由得想起她和他几次之间的交锋。从一开始他带着卢水胡人去她家抢财帛,到后来他劫了陈节的粮草差点害死陈节,直到后来去刘宋讨生活,这个武艺高强的首领似乎很不会经营,直到十年后,依旧是在赤贫线上挣扎。
贫穷是一种病,能让人寡廉鲜耻,也能把人逼成野兽。
卢水胡因为从未顺从过魏国,独来独往,也就被魏国当做异端,不但没有成年人都会分到的田地,也没有自己的牧场和营生……
这是他们的民族精神,贺穆兰无力去置喙什么。
可陈节却点醒了她。
十年后的陈节,选择了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去卢水胡教导年轻人。
十年前的今天,陈节明知道自己最不满他自作主张这一点,却依旧冒着被自己厌弃的风险开口求情。
当年的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贺穆兰开始回忆。
十年后,已经变得成熟的陈节,似乎是这样说的:
“我很敬佩盖吴首领的本事,也对迎风阁里的卢水胡人抱有欣赏之意。路那罗、白马,许多我以前视为仇人的卢水胡人,后来都和我成了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便不想他们走上什么错路。”
“卢水胡人为何这般仇视大魏?卢水胡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想干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个……这些我都想知道。”
“我可能改变不了卢水胡人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但年轻人总还有被影响的希望的。总要有人去试试的,虽然现在说还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