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二】

“勺儿,你身子怎么这般凉?”

他神色担忧,手则很有目的地游移了起来,摸得这叫一个到位。

“劳你费心了。”我推开了他的手,闭了一会儿眼,悄然问:“都被逼入崖了,这会儿知道是谁要害你了么。”

他蹙眉,沉吟半晌,才缓缓道:“对不起,把你拖累了。”

……我苦涩一笑,我就说,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接我入宫,一国之君都能被加害,也不知道芳华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这会儿怕是我遇难的消息早已传入小公子们耳朵里了,宅子里该多闹腾啊。

“我们不会有事的,约莫天亮的时候,便会有人赶来救咱们了。”

我身子乏力,卧在他怀里,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似笑非笑:“皇上出巡,都有朝中乱臣伺机行刺?想必你这个江山也坐得不太安稳。”

他掀着眼皮望着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清楚……

一掌打过去,行刺人毫发无伤,我内力再不济也不会这样,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那触感……那人布衫下面分明还穿着盔甲,一招一式想必是战过沙场的,兴许是哪个将军的得力将士。

再者,江湖之人,怎敢招惹我。

目前我倒是比较担忧宅里的几个小公子,他们一个个护主心切,在江游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倘若没能找到我,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恍惚地看着韩子川这一脸淡定的神情与悠闲的姿态,就觉得有古怪,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焦急,难道是想借小公子们的手杀了那帮伺机作乱的刺客?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别开脸,深吸一口气,淡定……一定要淡定。

“这些年来,朕虽登基为君,可是兵权仍在他人手里,想伺机作乱的人也不少。”他扫了我一眼,算是在解释了。

连皇上的马车都敢动手脚,那作乱的人的胆子怕是也忒大了点。嘿……

我慢悠悠腾出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憋屈地说:“你就放任他们这样谋反?!”

“勺儿你这是在关心我么。”他温情的回看了我一眼。疑问句被他硬生生掰成了肯定句。

我愣怔的望他一眼,别开脸去,气急攻心。

当朝臣子居然敢在皇上出巡时派刺客拦车玩刺杀,这么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行径,简直鲁莽且愚蠢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都走投无路用到这一招了,想必是被韩子川逼急了。

我早该想到……眼前这个人,在宫里还是太子爷的时候就敢弑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儿。

只是,他们自己窝里斗也就算了,为啥把我这无辜小草卷进来。

我冤不冤啊冤不冤。

泪……

他就这么嘴角含笑的看了我半晌,颇满心欢喜的把我拥入怀里,叹了一口气:“你又在担心我了么,在悬崖那会儿,你让我抓紧你的手时千万别松时,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怕全部的人都要谋害我,你却不会。我的勺儿还是和以前一样……”

如果,时光倒流,我会毫不犹豫,把你踹下去。

他捧着我的脸,端详了片刻后,眉宇间蹙了起来:“你脸色怎么了,这么苍白。是不是受了内伤……”

这厮,我好歹也扛他爬了一段崖,居然现在才察觉我有了内伤。

是不是也太后知后觉了。

忍了…

“你再抱紧些,我会死得更快。”我直楞楞的望着他,憋出了一句话。

他讪讪的,依偎着我,手环在我腰上,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末了像是反映过来了,手掌悄然贴在了我的背止,凑过来轻声说:“朕有法子,朕替你疗伤。”

我一激灵…

他用“朕”这个词,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不……”不需要。

可那箍在肩上的手却像是铁一般,我怔了一下,他便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刚想使内力将他推开,他便轻声说了一句话:“不想死得早,就别再乱动内力了。”

嘿,这句话语调怎这般熟悉啊,他他他他,干嘛学我。

我呆了。

他作势漫不经心却又目光凌厉的看我一眼,我只得默然,乖乖地无声息地趴在地上。

他说得没错。

从坠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体内很不对劲儿,可是,他想用什么法子?

我扭头望着他,他气定神闲,运气,抬手反掌便覆了上来,一股热气透了料子穿了过来,劲道十足,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早知道是要给我注入真气,就不该听从了他。

啐,真是个馊主意。

强忍着胸口翻江倒海而来的不适,压着体内那股逆流的真气,我翻身袍子一挥,憋着气,推开了他。

他有些茫茫然,又试图着俯身来拉我:“怎么了,我做得不对么。”

“对,很对……”

再这么度真气,我就只有五脏俱毁,全身爆裂而亡了。

他撑着手,将我扶入怀里,眯眼笑着,伸手抚着我的背,又要运功了。我再也接受不住刺激了,身子前仰,喷了一口血。

“勺儿,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很不安。

我扯着嘴巴,笑了一下,低声说:“没事,你让我睡会儿。你别再费心了,我们练功的路子都不一样,一个偏阳一个又阴柔。我承受不来的……”

他忙不迭点头。

便搂着我不做声了。

夜里,悬崖边的风很大,他就这么仰头倚靠在岩壁上,死死地拥着我,一轮清冷的月光挂在天际,风吹得衣袖飕飕飘动。

“子川,你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袭车么?”

他稍微一用力,将我放倒在他的膝盖间,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

他,闭上了眼,似在假寐。

我却笑了,是啊……他不是神仙,起玛神仙就不会说谎。

他身上的体温很暖和,我却睡不着…

很难受,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贰儿说的没错,忆无忧压根就不能再练了,真气受损,内力反噬,确实不是人能忍受的,真正是分外难熬。

就这么睁着眼,胡思又乱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子川。”他仍旧没了动静。

我动了一下,迟疑片刻,挽着袖子,偷偷摸摸的拿手探入他的怀里,很轻巧地便掏出了一个绢布包,摊开一看,里面果然就有被他藏起来的药丸还有。。。居然还有一张符纸。

我轻声笑着,将皱巴巴的黄纸符摊平,折成一只纸鹤,放在怀里轻轻抚着,风徐徐吹着,它的翅膀微颤着。

手捻着药丸,凑到鼻尖轻闻着。

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贰儿说,服之将压制甚至化解体内所有的内力。

不吃,我的内力已被严重耗损,如今又被体内这股莫名的气反噬,我自已也不知道能否看到明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