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相请
明珠隔着雕花门扇,看宇文初大步穿过长长的走廊,渐渐走远,寒风卷起他身上的粗麻孝服,又把他的袖子吹得流云一样的往后舒展开来。他就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军,也像是一个风流的才子,在他身上,文雅和英武两种气质结合得非常好,实在是龙章凤姿,出色的很。
明珠蒙上眼睛,一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狂流,从重生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其中的滋味复杂难言,她必须得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捋一捋思路。
良久,天色暗沉下来,魏天德探头探脑地在外面露了半张脸,讨好地低声问道:“王妃,要不要给您添个炭盆?”
明珠这才惊觉她的手脚已经冻得木了,而天也快黑了,她连忙站起身来搓搓脸,低声道:“不用添了,我竟然忘了时辰,我要去接壮壮了。”
魏天德就来扶她:“奴婢伺候您吧。”
“你去把冬蕙给我叫过来吧。”明珠没有让他扶,问道:“你没有随同殿下去前头吗?”
魏天德笑道:“殿下不放心您,让奴婢留在这里伺候您呢。”殿下真是最体贴不过的丈夫了,王妃真是好福气啊,看得他都眼酸心酸的。
明珠赶他:“赶快去伺候殿下,他身边没人跟着,要端茶递水寻个什么的都不方便。”
“是,奴婢这就去。”魏天德应了,又想着,王妃虽然娇气爱闹,其实良心也不坏啊,懂得见好就收,投桃报李,他要是殿下,也会爱她疼她。呸呸,他这辈子是不要想了,给殿下知道,一定会活剐了他。
明珠并不知道魏天德的复杂想法,和一直等在外面的冬蕙汇合后,就催促魏天德赶紧往崇政殿去,她自己也带着冬蕙回了广明殿。
广明殿里一片安静,壮壮已经睡着了,敏太妃生怕吵到他,严令禁止宫人走动出声,她自己也干坐在椅子上发呆。见明珠进来,就低声道:“你还没吃饭吧?饿了吗?我让人摆膳?”
明珠原本是忙着要回去的,但想到自己也难得陪敏太妃吃一回饭,她一个人长期冷冷清清地在这宫里住着,担惊受怕的,也实在难熬,便应了,漾起笑脸陪她用饭:“福宁有没有用过饭?要不要叫她一起过来?”
敏太妃沉了脸道:“我不许她吃晚饭,让她长长记性。别刚好过一点就开始折腾,总给她六哥添麻烦。”
看来宇文初已经和敏太妃谈过福宁的事情了,明珠就没有再提这事儿,而是安安静静地伺候敏太妃吃饭。敏太妃的胃口不大好,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听说崇政殿的事了吧?”
明珠抬眼,见敏太妃虽然极力掩饰,但眉眼之间的失望之意怎么都掩饰不去,就知道她之前想岔了。别人吹捧她说,宇文初就是帝国的未来,这皇宫和京城,乃至天下,都在宇文初的掌握之中,所以她以为就是真的了。现在太皇太后突然把宇文光推举出来,等同于又和之前宇文白在位时一样,所以她非常失望。
明珠现在终于确认,敏太妃并没有她所以为那么聪明,不过就是福气好,生了个好儿子,性子软,懂得退让。因此前世时,敏太妃对她那些出乎意料的好和周到,其实都是宇文初授意的吧?
感念于那个男人的好,明珠对敏太妃十分温柔耐烦:“我听说了。不过这件事早就在殿下的意料之中。母妃也不要觉得难过,现在的情景和当年是完全不同的,闵氏经营多年,权势很盛,远远不是延平郡王的母族徐氏所能比拟的,所以局面比之从前好很多。母妃在宫里住着,只需不要去惹太皇太后即可,徐太妃和其他人是不敢把您怎么样的。”
敏太妃虽然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见明珠放了筷子,端茶漱口,知道她要走了,不由十分不舍地道:“你肯定是要回去照顾傅相的,你把壮壮留在我这里住两日吧?我和他投缘,第一次见着他就要我抱,我们刚才玩得很开心,让他陪陪我吧。”
孩子都这么大了,做祖母的却是第一次见着,也怪不容易的。明珠理解敏太妃的心情,却不敢随意答应下来,不舍得是一个原因,不放心也是主要的,因为不想要做这个恶人,就狡猾地道:“好啊,不过之前因为没想到要在宫里长住,所以他的东西准备得不齐全,要不,我先带他回去,明日再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一起送进来?”
敏太妃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恋恋不舍地道:“也好。天色不早,要走就快些去吧,别耽搁了,天冷,局势又不太平,路上不好走。”
乳母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壮壮抱出来,敏太妃接过去亲了又亲才交给明珠,站在殿门处送她们。却见傅紫霏坐着一乘小轿笑眯眯地赶过来:“姑姑,太皇太后听说壮壮入宫了,让您把他带过去给她老人家看看呢。”
敏太妃急死了,暗自后悔不该让明珠把壮壮抱进宫来,若是给太皇太后强行扣下作为筹码,用来要挟宇文初和明珠,那可怎么好?
明珠也想到了,静静地看着傅紫霏道:“天色已经晚了,家父卧于病榻之上,我还要急着出宫。倘若我要请你和太皇太后呈情,明天再带他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你愿意否?”
傅紫霏夸张地使劲摆手:“姑姑恕罪,那我可不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大好,任是谁都免不了要挨骂。她老人家方才说了,英王妃带着孩子入宫,也不懂得来给本宫磕头请安,可见她是不大乐意来的,不过本宫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看这些小孩子,所以啊,紫霏你务必要把孩子带过来。”
傅紫霏一指不远处:“喏,太皇太后生怕姑姑担忧宫里不太平,不敢走夜路,故而特意派了这么多人来接您呢。”
不远处,站着的是一队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