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吃食(二)

明珠往前走了没多久,冬蕙就跟上来了,小声道:“已经吩咐过魏天德了,她得不了好。”

明珠垂下眼去,轻轻理了一下袖子。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气,那就换个法子出气呗。再不教教傅紫霏做人的规矩和道理,傅紫霏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妃。”梅雨西站在道旁的阴影处半哈着腰,素白清冷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

梅雨西自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且他好像一直都很忙碌,特意等在这里当然不会是因为闲得无事。傅明达道:“我到前面去等你。”

明珠轻轻颔首:“梅总管。”

梅雨西道:“奴婢有几句话要禀告王妃,可否请王妃摒退其他人?”

明珠示意郑嬷嬷和冬蕙退到一旁去。

梅雨西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着的小东西,轻轻打开给明珠看:“这琉璃瓶自皇后娘娘宫中得来,中间装的是能致使人昏迷晕厥的药物。”

明珠不解:“这几年动荡不安,宫中这种类型的东西想必很多吧?”不要说是能致使人昏迷晕厥的药物,就算是傅紫霏的宫里出现毒药春药她都不觉得奇怪。

梅雨西摇头:“这个瓶子乃是当年殇帝所赐。”他把瓶子翻过来给明珠看,瓶底下用最细的笔画了小小一条五爪金龙。

明珠听出了些名堂,这个瓶子既然是宇文白所赐,那么它当初在傅紫霏的手里究竟起过什么作用呢?或者说,当时宫里发生过些什么大事件?她突然想起了不明不白跌下马背的宇文复,而当时,和宇文复走得最近的人就是傅紫霏。

“思恩郡王……”

梅雨西赞赏地道:“思恩郡王死得不明不白,原本该由仵作来看一看的,可惜刚好遇到宫乱,失火,烧得干干净净。”

而当时,守在宇文复遗体旁的人正好也是傅紫霏。

明珠皱着眉头,将锦帕包好琉璃瓶,轻声问道:“这件事你有否告诉过殿下?”

梅雨西摇头:“无凭无据,有什么好说的?何况,皇后娘娘心思复杂,不知避嫌,许多眼睛盯着的,殿下不知道要比知道了好。”

傅紫霏爱慕宇文初,许多人都猜到了几分,正愁找不到理由攻讦宇文初呢,若是此事爆出来,好大一盆污水正好往宇文初身上泼,必然会说是他利用傅紫霏的少女爱慕之心,指使或者是暗示傅紫霏帮他弄死了宇文复,好帮他登上摄政王之位,才不会去管真相究竟如何。

明珠攥紧了琉璃瓶:“既然殿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那你告诉我这个,目的何在?”

梅雨西唇边漾起一丝深沉的笑意:“奴婢,替思恩郡王不值,同时不愿王妃被奸人蒙蔽陷害,想要提醒您小心。”

明珠轻轻点头:“那我知道了。”

“奴婢告辞。”梅雨西对着她行了一礼,却行两步,转身离去。

郑嬷嬷和冬蕙走过来:“王妃?”

明珠将琉璃瓶藏入袖中,朝着傅明达走去:“没事,走吧。”

傅明达与明珠同乘一辆马车,他的语气很沉重:“我想你必须知道这个事儿,同州城破,知府顾汝良杀敌力竭而死,而你二哥这个守将却不知去向,有传,他是逃走了,也有另一种说法,说他是死了。”

逃走了……明珠揪紧了袖子,兵临城下,守将逃走,那是多大的罪过!名声前途全都完了不说,被发现之后也是死路一条,二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敢造反、奋力一搏的人,又怎会是临阵脱逃的人?她很坚定地道:“二哥绝对不会逃走,他不是那种人。”

傅明达苦笑:“我们都知道他不会,但他当时的确不在同州。就连他的亲卫也找不到他的去向,那么,如若他还活着,除非他的理由够充分,不然他也该死了,玩忽职守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明珠吓得睁大了眼睛:“如果,如果……殿下会要他的命吗?”

傅明达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着窗外,淡淡地道:“今年这个夏天难熬啊。这才端午呢,就已经热得纱衣都穿不住了,你是否记得,有多久没下雨了?”

明珠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长兄是要告诉她,宇文初很艰难。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筹备的一场大战居然就这样败了,而且其中还牵涉到了他的妻舅,然后年景也不好,想必什么流言妖言都要往他身上扣了吧?

所以宇文初今天不肯见她,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想见。他想让她有心理准备,因为他很可能会拿二哥开刀,毕竟这么多人死了,他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然很可能就是犯了众怒,失去民心,然后大家都跟着完蛋。

可是,道理她都明白,就是心里接受不了。明珠哽咽着道:“快有一个月没下雨了,但是殿下前几天说,很快会有雨的。”

“是啊,殿下通晓星象天文,知道很快会有雨,但百姓愚昧,并没有这个耐心等待。”傅明达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在颤抖,“珠珠,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你二哥若是真的死了还好说,最怕就是他还活着,而且活得不自由,就连想死都死不了。”

明珠泪眼模糊:“如若他是被人陷害算计,那也是他的错吗?”

傅明达把心一狠:“那也是他无能!”守将出错,导致城池失守,百姓被戮,以死谢罪乃是常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寻找。

明珠捂住脸:“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傅明达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你也不要太过难受了,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和最坏的打算。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殿下都不会为难你二哥的,他心里不比咱们好受,你不许给他添麻烦。”又压低了声音:“你四哥已经悄悄出京去寻你二哥了,希望能带回好消息。”

明珠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我能做什么?”

傅明达赞赏地道:“这就对了,情况未必真这么糟糕。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