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乞巧节(3)
张子明一听,面色一紧,佛堂外的两三丈处已有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欧阳箬见他如此紧张,面上的笑越发明艳无比。张子明重重一哼,放了手,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那破落的窗户。
“我会再找到你的。”他道,眼神有些狠厉,让欧阳箬想起狼的眼睛。欧阳箬慢慢坐下,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一会,佛堂的门被人轰然撞开,是一众手持了长棍的和尚还有侯府的侍卫。
“七夫人!”侍卫中有人认得她,惊呼起来。欧阳箬点点头,立起身来。
“请问这位女施主,是不是有看到一位行为古怪的沙弥?”持棍和尚有人问道。
“他往那边跑了……”欧阳箬指了指窗户。那些追踪而来的人顿时面容警觉,一个个追了出去。
欧阳箬被他们送了回去。鸣莺急问:“夫人,你去哪了?让奴婢急死了。”
欧阳箬躺在榻上,淡淡道:“走得迷了路。”
鸣莺还待再问,欧阳箬却是闭了眼,便不敢再问了。
欧阳箬一行到了傍晚时分才回了侯府,宛蕙进来,见她面露疲色,忙问道:“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叫大夫过来请个脉?”
欧阳箬摇了摇头,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报道李靖才过来。宛蕙忙去引他进来。
李靖才笑道:“七夫人万安,侯爷今日说了,要过来与夫人一同过乞巧节呢?”
欧阳箬笑道:“那妾身就恭候侯爷大驾了。”
李靖才笑着退下。宛蕙眼见得李靖才走了,才半是忧虑半是欢喜地道:“夫人,这侯爷这时候怎么会来,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欧阳箬无所谓地笑了笑,重新躺下,掖了掖身上的薄衾,慢慢道:“姑姑莫担心了,不就是见了荣德禅师么。今日他不问,明日他也会问的。”
宛蕙点点头,叹道:“也是,可如今夫人见了荣德禅师,又身怀有孕,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欧阳箬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姑姑,从我离了华国哪天不是风口浪尖呢。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堂堂正正站着,有招接招,小心谨慎就行。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便能躲得开的。”
就像宿命一般,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是要顺着上天预定好的不归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她的手中拿着荣底禅师送给她的经书,那经书的书页脆薄如秋叶,稍微一翻,便有脱落的危险。可若禅师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凌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霞光万丈,红色的光给她的面容镀上薄薄一层,更显得她整个人静谧神秘。
宛蕙只觉得她似乎变了什么,但是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到了晚间,月兔初升之时,院里的小丫鬟们摆出香案,把一些瓜果巧花一股脑地放了上去。又把平日绣的小荷包,手绢之类的也堆上。鸣莺最是兴奋,从外边带来不少事物,绢做的头花,锦绣双鱼儿一对对都精美异常。宛蕙怕她们闹得太厉害,对欧阳箬道叫她们把香案挪到后院去,香案摆好了,小丫鬟们又一个个争着去烧香。夜幕上星子遍撒,似各色宝石在黑绒布上一般。
欧阳箬坐在外堂的竹贵妃椅上,看着她们一个个面上虔诚,三磕三拜。拜完后,一人又拿了一个针线盒子,把檐下的灯火熄了,一个个对月穿针。
欧阳箬含笑看着,思绪恍然。似乎还在昨日,小小的她坐在月下,奶娘陪坐在身边,嘴里念叨:“我的好小姐,仔细看,快快穿,得了织女娘娘的巧,以后就能好嫁个好郎君。”
小小的她借着雪白的月光,细嫩的手穿梭如飞,不到小半刻已穿了好几根。郎君是什么,那时候她哪里知道。只模糊知道那是她以后的天与地,悲与喜都要他来主导。时光如梭,如今她也却能淡然地看着她们做着与她少女时一样的梦,美好而单纯。
院里的丫鬟们正闹着,争着数谁穿的针多,谁穿得少。忽然院门缓缓打开,楚霍天当先进了门,李靖才跟在他身后,手上还端着一些事物。闹得正欢的丫鬟们顿时静了下来。欧阳箬回过神来,见他过来,忙起身迎上,宛蕙忙扶着她,对那些呆了的丫鬟们使一个眼色。那些丫鬟才如梦方醒一般行了个礼惶惶地退了下去。
“侯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欧阳箬面上含笑,上前深深福了一福。她今日知他要来,特地穿的稍艳一点。
暗紫红色绣春睡海棠长裙,外披一条同色夹纱披帛,头挽了百花髻两边各簪了一枝金飞蝶镶玲珑玉金步摇,额前簪了一枝葡萄挂枝金华胜。双耳各垂了两副碧玉耳铛,薄施脂粉,行动若皎花照水,弱柳扶风。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眸水光熠熠,在灯火下更显美颜如玉,魅惑难言。
楚霍天含笑扶了她,道:“今日穿得精神,平日也别那么素了,一些好衣裳就该拿出来穿穿。”
欧阳箬引了他进外堂边走边笑道:“再过几个月再漂亮的衣裳也穿不了了。”
楚霍天哈哈一笑,点头称是,忽然又道:“你今儿院子甚是热闹啊。小丫鬟们都在乞巧吧。”
欧阳箬接过宛蕙奉上的香茶,递到他面前笑道:“是啊,可没想到侯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看把她们一个个唬的。”
楚霍天又是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难道本侯长得这般吓人么?”
欧阳箬歪了头,左右看看,故做正经地道:“鼻正口方,天平饱满,恩,人中龙凤,座中英豪,不是长得吓人,是气势吓人。”说着自己先笑了。
楚霍天见她面色如春,笑靥如花,心情不由跟着大快,叫李靖才端上那盘事物,神秘笑道:“你猜猜本侯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说这话之时,带着一丝期盼,俊颜如玉,昏黄的灯下更显得年轻几岁。
欧阳箬见那漆盘上盖得严实,摇头笑道:“妾身不知。不是吃的便是穿的罢。”
楚霍天见她猜不着,微微一笑,把那漆盘上的绸布一掀,欧阳箬定睛一看,漆盘上静静躺着一对同心结,结里还缠了一对白玉,玉质光润可鉴,就像两颗心一般。白的玉,红的线,缠缠绕绕,不知哪个是头,哪个是尾。
欧阳箬有些怔怔,楚霍天把那对同心结拿来,两个一模一样,静静躺在他的大掌中。楚霍天面色微红,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对欧阳箬道:“今个在街边看到了,觉得这个还有些意思。想到你身上的佩饰甚少,这个挂着挺喜气的,就买了来,你我一人一个……”
他还未说完,端着盘子的李靖才不由地“扑哧”一声,憋不住笑了。楚霍天眼神若刀,一记眼风飞过,李靖才的笑不得不生生的咽了下去。什么街边看到,分明是五日前就打发他去京里的玉绣坊找了个七十岁的老绣娘做的,又挂在了月老庙里一日,今日才派他去取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