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韶光日月浅(第3/13页)

泠涯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女子一眼,沉声坚持道:“没事!”

见对方是个人,紫衣女子这才放下心来,泼辣劲儿立刻恢复到正常水平,随手抄起一根木棍,警惕地问道:“说,你们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干吗,想要偷酒吗?”

泠涯鄙夷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姑娘觉得我们伤成这样,还有闲心偷酒吗?”

紫衣姑娘又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木板上搁着的酒坛,连忙迈步走了过去,拎在手中掂着道:“看看这是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别想抵赖!”

她立刻看向了守在门口的小姑娘:“雪灵,去把乡亲们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偷酒贼还有什么话说。”

秦默风见此,连忙阻拦。他咳嗽了好一阵儿,从怀里拿出两锭银两,解释道:“在下和主子在半路遇到劫匪,不幸落难此处,未经允许私闯贵宅,还请姑娘见谅。”

紫衣姑娘一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双眼放光,把酒坛往边上一丢,“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她拿过银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放在牙间咬了咬,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好说好说,早点儿拿银子出来,什么都好说。”

看到紫衣女子对着银子流口水的样子,泠涯更是露出嫌恶的表情。他身居皇宫,只听闻偏远深山的村庄民风淳朴,家家夜不闭户,人人路不拾遗,怎么到这里就成这样了?

酒窖内,他和秦默风默默相视了一眼,极有默契地预感到自己刚出了龙潭,如今又走进了虎穴。不过他们两个现在都受了重伤,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任其宰割,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无比忧虑地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个村庄位于北朝和胡人地区的交界处,村子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繁华。

因地方偏僻,北国朝廷鞭长莫及,对于边界的管制自然也就没那么严厉,因此经常有胡人赶着马队路经此处,避开边防和关卡潜到北朝经商,而这附近的北朝百姓也时常拉着牛车,到胡人的地方倒卖米粮。一来二去,久而久之,两边的交往多了,感情自然也就深了,两族相互通婚者比比皆是。

千雪衣的父亲本是汉人,听说祖上还是做大官的,因其曾祖父在朝中得罪了权贵,举家遭难。她的父亲四处逃亡,无意流落到此处才安下家来,用剩下的银子开了这家酒坊,还娶了当地有名的胡姬为妻,所以千雪衣有一半的汉族血统,也有一半的胡人血脉。

这些话自然是听雪灵说的,而且据雪灵所述,她和千雪衣虽然以姐妹相称,却不是千雪衣的亲妹妹。因前几年村里闹饥荒,她的家人全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千雪衣念她可怜,所以把她收养过来,当成妹妹养着了。

二楼的雅间中,泠涯透过窗户见到外面亭台楼阁、假山清流的景儿,心想雪灵所言非虚,这个地方虽然繁华,到底是个偏远小山庄,若千雪衣的祖上不是在朝中做官的,即使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建出这样精巧别致的房子。

泠涯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千姑娘的父母呢?”

雪灵闻言,显得有些沮丧。“叔父和婶娘很早就去世了,姐姐和雪灵一样是孤儿。”顿了顿,又道,“你们别看姐姐平时很凶的样子,其实她人可好了,只是有点儿爱钱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雪灵连忙站了起来,见是千雪衣,便问道:“姐姐,你回来了?咦,周大夫呢?”

千雪衣手里端着三四瓶药,旁边还搁着几块白布,听到雪灵的话显得有些不解:“周大夫?什么周大夫?这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你姐姐我这一个大夫。”

趴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秦默风,闻言立即抬起头,惊恐地问道:“姑娘,你该不会想说你来给我治伤吧?”

千雪衣迈步走了过来,把东西放在床榻边的凳子上,对他露出一个善良亲和的笑容:“不是啊……”

秦默风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见她指着泠涯,笑得满面春风:“还有他。”原本站在窗边悠然欣赏风景的泠涯,身子歪了一歪,望着千雪衣的表情抽搐,脸上艰难地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秦默风显然是多虑了,跟泠涯殿下的简单粗暴比起来,千雪衣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雪灵很体贴地打了一盆热水,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小心地敷好金疮药,又轻手轻脚地给他包扎了伤口。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身上绑满了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坐在床上,满脸同情地望着自家主子。

泠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千雪衣满脸奸笑地走过来,他顿时觉得心里发虚,连忙站起身想避开她:“我自己可以……”

“你坐下!”千雪衣大喝一声,用力推了他一下,很不凑巧地推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泠涯原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跌坐在座位上,恶狠狠地抬头瞪着她:“你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千雪衣连忙摆手,美艳妖娆的脸上显得很无辜,她扶着泠涯的胳膊,趁机道,“看吧,伤得这么重,你自己肯定不可以。”

泠涯冷汗涔涔,又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千雪衣扶着泠涯坐好,这时雪灵给她递过一把剪刀,她拿着剪刀比画了好一阵儿都没下手,不时还发出啧啧的惋惜声。泠涯本就紧张,被她这么来回吓唬,精神更是紧张,忍不住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莫不是连我也想剪了吧?”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道:“这么好的料子,若是剪坏了多可惜。”

说着,她的手突然伸向了泠涯的腰带,泠涯一呆,连忙伸手去护,不料这女人居然又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泠涯疼得怒吼道:“你这个女人……我就说你是故意的!”

旁边的雪灵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唇笑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子,姐姐只是想给你治伤,你不要乱动就好。”

千雪衣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就是,某些人哪,就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泠涯气得咬牙切齿,是他乱动吗?明明是这个女人乱动好吗?这个贪财好色又变态的女人,活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他正腹诽着,千雪衣已经把他的腰带解了下来,随手扔在桌案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衣服从箭尾上取了下来。这个过程当然是极度痛苦的,被包成粽子的秦默风见到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满是同情,心想泠涯殿下打从出生起就没被这么对待过吧。堂堂一国皇子,他的身子居然还比不上一件绣着金线的衣服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