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战神女峰(第4/11页)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要说的话,一柄阴寒的剑锋就抵在了她的喉间,那柄虚剑离她仅有半寸,却没有刺下去,云皎勉强定了定心神,在他的威逼中后退:“云初末,我都知道了,万年前是战姝妤解封了长离剑,她在神魔大战里与天神临渊同归于尽,却也阴错阳差地保全了你,是你在冥海中将她拯救出来,耗费万年的修为凝出精元送她投胎,成就了我……”
长离表情木然,望着她的模样亦没有半分怜惜,却又在她的话语中停了下来,脚步顿住,剑锋依旧抵在云皎的颈间,深紫的眼眸像敛着飞雪,苍茫而深邃。
云皎见此,心中大喜,强忍着快要涌出的热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害怕什么,可是云初末,我早说了啊,人死了,灵就散了。纵使还能投胎转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好好过完这一生。”
夜晚轻风中,江畔小舟里,他说,我曾遇见一人,因为孤独执念成恨,最后杀死了自己最爱的男子,她自己也因伤重而消亡。直到死前才明白她对那个人并非是恨,只是太想念,太想得到他的爱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云初末是爱着姝妤的,却不承想他们之间,原来还有着这一层缘分,他知道她心中另有旁人,那么,他的心里呢?轻声呢喃,像是掩着无尽的哀伤,他在问,如果她的人生可以重来,还会不会做这样傻的事?
明明爱着却踟蹰不前,为前生所恼,为过去所累,他曾目睹过最后的那场诀别——战姝妤与临渊之间那千丝万缕的结,总害怕有一日,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总害怕有一日,被他拾起的情意不得已转交给别人。
苦涩无边蔓延,江水潺潺,凉薄寂寞如他空洞的心,他说,如果……你是她呢?
如果是她,他要怎么面对横在旁人中间的感情?
如果是她,渐行渐远,奔赴别人的身影,他该怎么才能挽留?
可是战姝妤是战姝妤,云皎也只会是云皎,一百年的相依相伴,她不是木头,也不是坚石,能够在相濡以沫的点滴中始终保持无情。
她喜欢云初末看着她微笑的模样,面容清俊柔和,总是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她喜欢云初末抬手敲她的模样,三分戏弄,七分宠溺,亲切贴近暖人心;她喜欢云初末斜眼看她的模样,那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话语,也难为他总是耐心配合;喜欢他的闹,喜欢他的静,喜欢他总是欺负自己,也喜欢他每次放低身段的讨好和温情……
这么多的喜欢,历经一百年的时光,不知不觉积累成深爱,是她醒悟得太晚,但也希望不会太迟……
云皎长嘘了一口气,继续说:“云初末,战姝妤已经死了,三界之内再也不会有她,关于她的缘也该就此斩断。我不是她,也不会成为她,所以云皎只会是云皎,不然你以为会是谁?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以为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已知足,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不许你心里还想着别的什么人,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要我?”
云皎说着,声音艰涩地哽咽出来,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可是,她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为什么还要哭?
长离望着她的表情怔怔的,手中的虚剑缓缓垂了下来,沉默木然地望着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云皎向他靠近了几步,他又警觉地挥起了剑,冷锋指着云皎,一如他拒绝靠近云皎的心。
泪水涟涟,如何也止不住,云皎索性不管,避开长离的剑锋向他靠近,好在长离没再拒绝她,手中持剑一动不动,在她的靠近中,脸上一如既往保持着木然的表情。
云皎走到他的跟前,伸手触及他的脸,她与长离的目光对视,带着哭腔:“你说想跟我像从前一样生活,云初末,你回来啊……”
“当啷”一声,虚剑掉落下去,化成流紫的灵力顷刻没有了踪影,长离的神情有些触动,深紫的眼眸中,莫名的情意闪烁不清,他缓缓伸手抚上了云皎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替她抹去腮边的热泪,艰难不确定地试探了一句:“云……皎……”
云皎终于哭出声来,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意,她刚想说话,长离的视线移到后方,神色一凛,伸手将她拨到一边,紧接着一道淡金的锋芒打来,他闷哼了一声,墨紫的身形摇晃了几下。
大雨倾盆而下,落在身上打得肩膀生疼,他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幽深与静默,指尖流溢的灵力捏成一道冷刃,挥手向阳炎劈了过去,重伤虚弱的身体跪倒下来,华贵的衣袍被泥水浸湿,低垂的墨发掩住了清俊容颜,顺着发梢向下滴水。
阳炎在他的那一击中倒飞出去,阴姽婳匆忙赶来,见此情景,指尖捻动法诀,赤红的灵力将他紧紧束缚,顷刻之间,阳炎便化作了一柄长剑。
阴姽婳秀眉微蹙,整个身形升腾到半空中,与化作长剑的阳炎对峙,溢满灵力的双手摊开,与此同时,神女峰上倏忽现出一道七彩灵光,穿透深层乌云,直冲霄汉,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满意得逞的笑容:“阳炎,回去吧。”阳炎剑身上泛着金色的锋芒,在半空中游走了几圈,最终不甘地飞至神女峰,直直地落进了混沌之井中。
云初末半跪在地上,他吐出一口鲜血,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唇齿间被浓重的血腥所充斥。天空中,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响雷炸裂开来,雷电之势仿佛要把天地毁灭,云皎脑中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后背扑了过去……
元宵佳节,长安的街头挂满了灯笼,夜凉如水,一盏盏孔明灯飞向天空,静止在浓重的夜幕里,像是一点点星光。河畔佳人结队而过,手中捧着莲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云皎推门而入,本想找云初末去街上游玩,没想到他并不在房中,书案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竹条和宣纸,木头的碎屑撒得到处都是。云皎迈步走过去,嘟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把书房弄得这么乱,待会儿还得她来收拾。
她把散落在书案的宣纸拾起来,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正收拾着,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那些毁掉的画稿上笔线勾勒,或是眉眼盈动,或是玉手纤纤。她愣了片刻,把宣纸平铺在书案上,几张画稿放在一起对比,大致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云皎站在书案边,恍惚想起云初末以前总爱在书房里写画着什么,每次她接近的时候,他都很避讳地把画收起,偏偏藏着掖着不给她看。她的视线落在书房木柱后的绢缸上,淡青的轻纱掩映,隐约露出几十幅画卷,由于位置偏僻,又被木柱挡着,所以从前打扫书房时,都没有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