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愿赌不服输(第4/6页)
“过两天吧!”林子枫拍拍她的肩膀,“妈说了,你既是做了人家的媳妇,就要有个大人样子,不要总惦记着回娘家,要先把自己的小家庭建设好。”
林胜男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这话一听就不是妈说的。妈哪会说‘建设家庭’这种新词儿啊?”
林子枫心神不定地微笑着:“反正意思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站了起来:“我回家一趟,把你的药送过来。”
林胜男立刻提醒他道:“还有衣服呢!我的连衣裙和凉皮鞋。”
林子枫叹了口气:“傻瓜,你到了这里,还怕没有好衣服穿吗?”
(三)
张嘉田也知道雷督理即将就职,所以在天津只逗留了两天,便匆匆地又回了北京。若不是为了去见那位白俄将军兼军火贩子谢尔盖,他根本也犯不上往天津跑——早就约定要和对方见面了,可是北京这边陡生了变化,城内、城外险些开战,所以双方这相约的日期一推再推,推到如今,张嘉田总算得了一点空闲,所以赶忙前往天津赴约去了。
花了半天的时间,他和谢尔盖将军见了面,谈成了一笔小买卖,然后又顺路去瞧了殷凤鸣。殷凤鸣原本就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今见了他,越发地热情,将“帮办”二字叫得山响。张嘉田倒是泰然——他本来就是帮办,殷凤鸣恭敬他,也是理所当然。
他想回北京,可殷凤鸣死活不放他走,他没了法子,只得在天津又耽搁了一天。这回在天津算是吃喝玩乐得够劲了,他心旷神怡地回了北京。
到京之后,他直奔了雷府,可是并没有见到雷督理,白雪峰也没了影子。雷督理的卫队长尤宝明倒是在家,于是张嘉田就问他道:“大帅是到俱乐部去了吗?”
尤宝明很认真地想了想,末了答道:“不一定。”
“不一定?”
尤宝明生性认真,对待张嘉田的问题,他采取了谨慎的态度,思索着回答:“我觉得不一定,因为现在正是大中午的,大帅到俱乐部去干什么呢?”
张嘉田被他这个认真劲儿逗笑了:“好,那你再给我说说,大帅不在俱乐部的话,还能在哪里?”
尤宝明这回没再寻思,直接答道:“应该是在帽儿胡同。”
张嘉田没听明白:“帽儿胡同?他去帽儿胡同干什么?”
尤宝明一拍脑袋,做了个恍然大悟的姿态:“哦,帮办,您不知道,大帅又娶了个小太太。小太太住在帽儿胡同。”
张嘉田看着尤宝明,脸上没有表情。看了半天之后,他才又问道:“大帅讨姨太太了?”
尤宝明当即摆了手:“不是不是,不算是姨太太,是林秘书长的妹妹,不知道是怎么算的,不让叫姨太太。可能算是两头一边大?不知道。”
“什么时候娶的?”
“也没正经娶啊,就把帽儿胡同的一处房子收拾了一下,让小太太搬了进去,就算完事儿了。”
张嘉田听到这里,因为过于惊讶,所以反倒是一言不能发了。瞪着尤宝明看了足有半分来钟,最后他笼统地向宅子深处一指,压低声音问道:“那……这边的太太呢?”
尤宝明微微地皱了眉毛,笑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我……我昨天告了一天假,今早上刚过来。”
张嘉田竖起一根手指,虚虚一点他的鼻尖:“小子,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
尤宝明其实比他还大两岁,可他是岁数不够,官职来凑,完全有资格对着尤宝明喊“小子”。尤宝明不爱听这两个字,也只能忍着,并且忍得很为难,因为确实是不想再对着张嘉田多说一个字——说什么呢?大帅为什么总和太太闹家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怎么的?是,谁也没抓着太太和帮办有什么纠缠勾连,可若你俩真是干干净净的,那大帅在家里奔突咆哮,闹的又是什么?
尤宝明在心里质问张嘉田,嘴上不敢无礼,又不想昧着良心胡说八道,所以最后就只能是看着张嘉田苦笑。而张嘉田一双慧眼,瞧出了他这忍而不发的意思,当即决定换个战场:“那我再问你,太太现在在家吗?”
尤宝明这回痛快地点了头:“在!刚回来。”
“刚回来?两口子都闹成这样了,她还有闲心出去跑?”
尤宝明略一犹豫:“太太……是刚从医院回来。”
张嘉田一听这话,转身就往内宅跑去了。
张嘉田知道雷督理闹起脾气来,和发疯也差不许多,所以以为是雷督理把叶春好给“打坏了”。
然而等他气喘吁吁地看到叶春好时,他的心情平定了些许,因为叶春好头脸整洁,亭亭地站在那里,瞧着并没有“坏”。他冲进楼内来时,叶春好正在从楼梯上往下走,冷不丁地见他闯进来了,她显然是一怔,不上不下地停在了楼梯中间。
然后,她拼了命地一翘嘴角,生拉硬拽地扯出了一点微笑:“二哥回来了?”
张嘉田跑到楼梯前,向上一招手:“你下来!”
叶春好走了下来——这一动,张嘉田发现了问题:叶春好用手捂着一侧胯骨,下起楼来慢慢地迈小步,像怕踩死蚂蚁似的,一寸一寸地挪着走。张嘉田且不问她,等她走完了最后一级楼梯,才开了口:“你那儿怎么了?”
他不便公然地触碰叶春好,只能这么没头没脑地硬问。叶春好单手扶着一侧楼梯扶手,慢慢垂下眼皮去看地面,目光转得很迟钝:“没事,只不过是……碰了一下。”
然后她又问道:“二哥这么快就从天津回来了?倒是回来得正好。大帅正在准备就职典礼,二哥回来得太晚,也不合适。”
张嘉田放轻了声音:“你还有闲心管那些事情?我听说他在外头又弄了个人。”
叶春好一听这话,反倒是微微地笑了,一边笑,一张面孔一边涨红起来,脸红了,眼睛也红了,然而依然是微笑,死要面子活受罪地强笑,也不知道笑的是什么。张嘉田看不下去了,当头就是一句:“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跟我装没意思。”
叶春好低声答道:“我知道,你不能笑话我。”
然后她就带着这么一脸古怪笑容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是含了眼泪:“我刚从医院回来,觉着那地方大概是有细菌,所以上楼去换了一身衣裳。家里现在没别的事,我想出去走走,二哥和不和我去?”
张嘉田刚要答应,可是随即反应过来:“咱们两个出门,行吗?”
他自己光棍一条,是无所谓,可是怕连累了叶春好。叶春好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地退了,没了。
“怎样都是不行的啊。”她淡淡地说,不带情绪,“单是我们站在这里说几句话,就已经不行了。”说完这话,她挪着小步,稳稳地、慢慢地向前走,一边走,她一边又嘀咕道,“怎样都是不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