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突变

我尴尬得在心中泪流满面。

瑾瑜却忽地一顿,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泛起温柔之色。我见他笑,便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气氛一派和谐。

这番变故倒叫我对自己的心意明朗了起来,诚然我是很喜欢瑾瑜公子的,只是不知他心中对我做何想。且凭他学识教养文采人品,出身只怕非官宦即名门,最次也是大富之家,让我一个镖局的小厨子如何高攀。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断断不是一个在乎身份位阶之人。我心中又欢脱了,金氏镖局与桃源谷相差何止一点半点,慕秋还不是说嫁就嫁了。我当对瑾瑜千好万好,教他喜欢了我才是。

于是行至晌午,苍雪山涧道路窄小,荒无人烟。轩叶就地忙了许久才升起一堆小火,勉强烧了壶水泡茶暖身,至于午饭便除了剩余点心不作他想。

我得意一笑,入了雪地,不多时便抓了一只寒鸡回来,掏出匕首在雪中洗剥干净,用净齿的盐巴细细涂抹,再将冬莲整朵塞进肚子里,用莲叶整只包好,裹些泥土上去,埋进火堆中。

不多时火便熄了,我等过片刻,将泥土包扒出,向地上一摔,霎时一股肉香混合着冬莲的清甜飘然而出,我将荷叶拨开,鸡肉微微呈橘色,微微一扯便四散开来,十分鲜嫩松软。

轩叶的眼睛直了,我将鸡肉分给他二人,极力掩饰自得之色。当初我半夜肚饿,又不敢私自在伙房开火,便与金慕秋在镇外林子里捉了野鸡如法烤制,每每都能饱餐一顿。

瑾瑜斯文的咬了一口,目光转向我,我登时坐得笔直一副“我很贤惠吧”的表情望着他。

“金姑娘心灵手巧,教在下见识了。”他淡淡一笑。

我心下荡漾,却听轩叶边吃边点头道:“金甚好确实有两下子,不若来我们府上做个厨子,倒是极妥当的。”

……

我十分想拿他练一套罗汉拳。

当然,这二人以为我是金氏镖局的镖师,却不知我原本就是厨子。我想着镖师总比厨子听着金贵些,便也就隐了不说。

一路天地虽寒,但马车内却暖气蒸腾。加之瑾瑜兴起教我指法音阶,除却轩叶的表情有些过于凶残之外,我是极为荡漾的,几乎便要忘了正事。

行过两日半终见人烟,远远现出一个小镇的石碑。我顿时想起要办的事情来,据临远城的店小二说,苍雪山终年大雪弥漫,唯有半山腰一处名叫隐雪的村庄,再往上走莫说人烟,连道路也是没有的。

故那青松客,定是在这隐雪村中。

瑾瑜帮我询了一处茶馆,那小二却说从未听说此人。我本以为烫手山芋便要送出,一听找不到人未免有些沮丧,只好先寻个客栈落脚。

这几日奔波下来,大家都累了。我饱饱的睡了一觉,再睁眼已是傍晚。窗外灯影昏黄,浅雪零落,说不出的安宁静美。我套上衣衫,将之前丢掉的包裹细软又置备了一套,在村子里缓缓踱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我循着循着,一抬头赫然发现了徐记糕点铺。

原来是如意糕的香味,我忽然想起了慕秋,又想起抢过帕子那一瞬可怕的御临风,不知其中又有何缘故,也不知她二人现下婚事筹备得如何……

“金姑娘?”

我回过身,瑾瑜身着白狐裘缎,青丝如瀑,容颜胜雪,不染半点凡尘之气。

“公子。”我点头道:“天色不早了,公子不早些歇息么。”

“雪色正好,便出来走走。”他微微一笑:“金姑娘不也未歇息么。”

“我来买些东西,顺便打听下青松客……”

“可有消息?”

我摇了摇头,恍然想起瑾瑜来这也是寻物的,便关切道:“公子要寻的东西可有下落?”

瑾瑜淡笑:“我知它在哪。”

他这般说了,我也晓得不好再问,便与他在那雪地中缓缓前行。彼时夜色初始,雪光朦胧,气氛虽沉默却不觉尴尬,我偷偷瞧着他清美的侧颜,心中只盼这路永远走不完才好。

瑾瑜忽道:“金姑娘,你可还记得托镖的是何人?”

我恍然回神:“啊?”

“这镖既是他送与青松客的,两人之间多少有些渊源,若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也许便可得知青松客的下落。”

我觉得十分有理,便努力回忆:“他约莫三十岁年纪,左腿瘸了……却不知他是哪门哪派的人,我们镖局的规矩,不贪金主财物,不问金主身家。”

瑾瑜淡淡颔首应了,却不作答。半晌微微一笑:“有些起风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俗话说,若想抓住夫君的心,首先要抓住夫君的胃。

当晚我亲自下厨,用苍雪山特产的一种银鱼,加之参片、冬笋、川贝文火慢熬,直至汤汁转白,临出锅前放入几粒枸杞和香葱末,红红绿绿漂浮在奶白色的鱼汤上,煞是好看。

轩叶对我这番利用美食诱惑他家公子的行径大是不满,然他自知多说无用,便闷头喝了满满的三碗鱼汤,仿佛他多喝一些,瑾瑜对我的赞美便能少一些。

可惜他这番小算盘却打得不甚精准,瑾瑜浅尝一口,弯起嘴角道:“银鱼滋补,川贝止咳,人参御寒,金姑娘真是有心了。”

我被夸得满面红光,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我心灵手巧吧!我贤良淑德吧!快娶了我呀!

轩叶继而咂咂嘴:“果真是有心了,金甚好定能做个称职的厨子。”

……

我默默的问候了他娘亲。

此时不过九月初,要回靖边也就七日之程,但回去可就再难见瑾瑜了。我在心中算着日子,这几日过得安宁又惬意,倒叫我不愿寻到青松客了。

“金姑娘?”

我恍然回神,歉意的对瑾瑜笑笑,手指按在琴弦上。他信步过来,与我隔出一个守礼的距离,修长的手指覆上我指旁的琴弦,轻轻拨动。

琴弦颤动,我的手指跟着飞舞起来,不时碰到他的指尖,细腻温润,连带着我的脸色也愈发红得通透。

手下流淌出渐渐成型的曲调,大气沉稳复又情意绵绵,正是瑾瑜那夜在客栈所奏。

“此曲名叫《长相守》。”他似是洞悉了我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虽说入门便弹奏难了些,但姑娘天资聪颖,定可一日千里。”

这一笑近在咫尺有如莲花初绽,我心头顿时奔过一群禽兽,又奔回来,复奔过去,再奔回来……总之心动得无以复加,荡漾得不能再荡漾了。

这种日子又过了几天,总觉得过于平静美好。经文在手中总是件烫手山芋,我思前想后,加了一件麻布披风,便往村子边缘寻人。

一整日下来,我在荒山野岭中吃了些干粮,只觉着周遭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等到想寻只野兔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昨晚大雪停了一日,地上理应有些动物痕迹的,且树距颇宽,我亦曾瞧见有猎户晨间回村,怎么连半个脚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