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朋友
窦德昌忙朝着窦昭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低声笑道:“千万不要告诉七叔父!伯彦是悄悄进京的,就住在圆恩寺胡同,槐树胡同那边还不知道呢!”
窦昭大吃一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来了京都,怎么也不去跟长辈请个安?这眼看着要过年了,他住在哪里?衣食住行谁来照顾?”
窦德昌嘿嘿地笑道:“伯彦本来准备回真定过年的,结果他朋友那边出了点事,要到京都来打点,他就陪着过来了,和朋友一起住在了圆恩寺胡同的高升客栈里,准备过了年再去拜访五伯父。”
窦昭却听出这话里有话。她想了想,道:“是不是他朋友的事很麻烦?伯彦既想帮他的朋友,又怕五伯父为难,所以索性跟着朋友住在了客栈里,准备先看看苗头再说?”
窦德昌叹道:“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
“女孩子就那么不济事吗?”窦昭故意闹他,“我什么地方不如你?”
窦德昌嘿嘿地笑。
窦昭就吩咐甘露拿了两锭雪花银交给了窦德昌,道:“既然他有意隐瞒身份,那我就不去探望他了。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让他直管吩咐小厮过来找我就是。”
圆恩寺胡同在顺天府学的西边,英国公府在顺天府学的东边,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窦德昌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笑道:“你是大户,手指缝里落下一点点就够我们吃喝好一阵子了,我就代伯彦收下了。”
窦昭不禁莞尔,和他打趣道:“要不要我也给你点体己银子?”
“体己银子就不用了。”窦德昌涎着脸道,“能不能送我两块好点的玉佩?我过年的时候好拿去送人。”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一向把窦政昌和窦德昌当自己的亲兄弟。
她亲自陪着窦德昌去库房里选玉佩。
两人就说起窦启俊的朋友来。
“……姓匡,名超,字卓然,家里是做海上生意的,在广东番禺也算是富甲一方了。伯彦那年去钟南山,被蛇咬了,还好遇到了匡卓然,救了伯彦一命……这次伯彦去广东,就是去答谢匡卓然的。没想到匡卓然家里出了事……说是自从今年九月起,匡家的货船连续出了几次事,赔了快二十万两银子,眼看着就要伤筋动骨了,却有从前做生意的朋友介绍了京都来的巨贾,说是要买下他们家的船行,价钱却比市价低了一半。
匡家自然不肯。
结果就又沉了一艘船。
匡家看着不对劲,动用了祖辈们留下来的人脉,这才打听清楚,原来是京中的一位大佬看中了他们家的船行,想占为己有。匡卓然是读书人,和读书人说得上话,匡家这才决定让匡卓然带着几位得力的管事来京都打点,看能不能邀那位大佬入个干股。
伯彦想着匡卓然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决定跟过来瞧瞧,若是和我们家有点关系,准备求了五伯父从中周旋,化干戈为玉帛。匡卓然虽然不知道伯彦的身份,但他知道伯彦为人沉稳有见识,也希望他能跟过来帮着出出主意,就带着伯彦一起来到京都。
结果快过年了,人却一直没有找到,伯彦也不好贸贸然地去槐树胡同,就这样跟着匡卓然住在了客栈里。”
“到底是哪位大佬啊?”窦昭鄙视地撇了撇嘴,“吃相也太难看了。”
“可不是。”窦政昌拿起一块桃花冻的牡丹花件问窦昭,“好看不好看?”
窦昭看着心中一动,想到了纪令则,不动声色地道:“当然好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东西。不过,这东西适合送年轻的女子,你准备送给谁?”
“哦,”窦德昌露出几分心虚,掩饰般地道,“我还没有想好。”然后很快把话题又扯到了匡卓然的身上,“不过,我总觉得匡家多虑了,像他们这种人家,也就在番禺能排得上号,京都的大佬怎么可能看得上?说不定只是那大佬身边的什么人扯着虎皮做大旗,匡家在京都又没有什么人脉,这才被吓唬住了。”他说着,把那块桃红冻的玉佩放在了一旁,又挑了只碧绿如洗的玉蝉,举给窦昭看,“你看这块怎样?”
“不错。”窦昭笑道,“夏天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看着就透着股沁凉,很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窦德昌把两块玉佩都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这个死孩子,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自己的娘亲!
窦昭在心里腹诽着,挑了一块弥勒佛的玉佩、一块竹节的玉佩、一根镶石榴石的石榴花金簪、一块端砚和一匣子狼毫笔,道:“这弥勒佛的玉佩是给六伯母的,狼毫笔是给六伯父的,端砚是给十一哥的,金簪是给十一嫂的,竹节的玉佩是给七斤的,你回家的时候帮我带给他们。”
窦德昌叫道:“那我的呢?”
窦昭就瞅着他的衣袖佯露出冷冷的笑。
窦德昌捂了衣袖,道:“算了,算了,我帮你带过去就是了。”一溜烟地出了库房。
窦昭不禁抿了嘴笑,吩咐甘露:“把东西都配了体面的匣子装起来。”
甘露应声而去,窦昭去了花厅。
窦德昌道:“时间不早了,我去跟伯彦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好。”
窦昭送了窦德昌出门,低声道:“要挑着世子不在家的时候来。”
窦德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悄声道:“我明白,不能让宋砚堂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这么傻?”窦昭抱怨道,“如果世子在家,他这个做儿子的能袖手旁观吗?”
窦德昌站下了脚步,望着窦昭的目光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很喜欢宋砚堂?”
“胡说些什么?”窦昭嗔道,脸上却莫名变得火辣辣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对别人指手画脚的。”
窦德昌一愣,然后面露诧异,又变得踌躇起来,好半天才语带试探地道:“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窦昭暗暗后悔自己失言。
有些事,向来堵不如疏。
以窦德昌前世的执着,把事情说开了,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没有了顾虑。
她正要拿话圆过去,宋墨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忙装作惊讶的样子“咦”了一声,道:“你们怎么站在这里说话?”随后给窦德昌行礼,笑道,“听说舅兄过来,我就吩咐厨房把前几天宫里赏的鹿肉烤了,正好家里还有坛御赐的梨花白,味道醇厚,配烤肉最好不过,后院的梅花也开了,我陪着舅兄去后花园的暖亭里小酌几杯如何?”
窦德昌连声说好,忙不迭地跟着宋墨去了后花园的暖亭,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送走了窦德昌回到屋里,宋墨一面由小丫鬟服侍更衣,一面笑着对窦昭道:“舅兄说了些什么?看你那样子,气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