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正在洗碗的雾浓浓,手里的盘子立刻摔在了水池里,发出刺耳的响声。
电话总是在八点半打来。
约会总是在八点半开始。
星光,总是在八点半开放。
婚礼上的项链和头饰,是二零三零。
雾浓浓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这么多的八点半,她从来都没看见过。
“Daddy,Daddy……”Austin清脆的童音在屋子里清晰地回荡。
“在哪里?”雾浓浓飞快地跑到屋里,她四处看,却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再看回电视,Austin早就换了台。
这小鬼也没人教他,可是从小就色得很,只喜欢俊男美女。看到平凡长相的女人和男人,绝对不肯喊阿姨和叔叔,绝不肯让她或者他抱。
可是只要见了帅哥,总是会蹒跚着扑上去,“Daddy,Daddy……”乱叫一通,搞得雾浓浓好不尴尬。
画面又被Austin翻动了,新闻里是一则意外的报道,在荷兰举行的世界水上小飞机竞技赛中,一位中国选手出了点儿意外。
画面上是那位选手的照片。
“Daddy,Daddy……”
雾浓浓惊叫出声,Austin兴奋地流着口水屁颠屁颠跑到电视机面前猛亲。
雾浓浓的眼泪再也忍不住,Austin还在雀跃地喊着“Daddy,Daddy……”以他三秒钟换一次台的频率看,这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换台了。
画面结束,Austin瘪起了嘴,“Daddy不在了!”
雾浓浓惊奇地看着Austin,也许血缘真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Austin只在半岁前见过宁墨,今天却显现了疯狂的热情。
雾浓浓坐在地下,抱住还在掉着金豆子的Austin,闻着他身上的奶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宁墨的味道。
往事一幕一幕在脑子里流过,雾浓浓才发现,她自以为是两清了,却完全忽视了她早已欠了那个人很多年的情了。而且最不该的是,她为了自己的面子,却硬生生割断了Austin和他父亲的联系,他长大一定会恨她这个母亲的。
说实话,除了那场悔婚,雾浓浓几乎找不到宁墨任何的缺点。
最宠她的人一直是宁墨,最照顾她的人也一直是宁墨。
从那王记的粥开始,经过那香浓的豆浆,再到明仁医院的王姐,有很多很多人和事。
而且雾浓浓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年没有宁墨,她未必能追卢域追那么多年。身边人的责备和嘲笑,每一次都是宁墨帮她挡下来的。
老爷子被她气得晕倒,也是宁墨帮她去照顾的。
她色诱卢域,最后闹出那么大的笑话,是宁墨在公众面前抗下一切负面新闻的。
是雾浓浓让低调的宁家从此惹了无数眼球和无数麻烦的。
在她与宁墨重修旧好的那一年多的时间,一直不停地在雾浓浓梦里出现。
她怀孕的时候,脾气更加暴躁折磨,半夜三点要逼着宁墨从被窝爬起来去买一碗她根本不想吃的面,凌晨五点要逼着三点才睡的宁墨陪她去散步。
她的胃明明不疼,可她就是要在宁墨的面前捂着胃嚷嚷,看他焦急无奈地取消会议陪她去看医生,走到半路,她却说病好了。
他出差的时候,也总是要算着家里时间是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准时给她打电话,即使他那边是半夜,他也总是上好了闹钟的。
雾浓浓也开始跟着雾宁一起掉金豆子。
爱是一种顿悟。
你也许爱着他,但是你未必知道。在爱与被爱之间有一层薄薄的纸,阻挡着爱的泛滥,可一旦被戳破,那就再无法阻止。
从八点半开始,雾浓浓就觉得她硬生生忘记的东西,只是被埋藏得更深,酝酿得更香而已,并不是消失。
爱也是一种绝症。
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生活与往日无异,也许还活得优哉游哉,可一点他知道了,病魔的入袭真是如光似箭。
只是,绝症也许有一天能找到治疗的药物,爱却无法根治,另一半则是他耐以为生的止疼药,失去了,则痛不欲生。
当雾浓浓不知道爱的时候,她自然觉得有没有宁墨的日子都可以过,只是在知道之后,就有了一种病——不甘心。
这是雾浓浓第一次正视宁墨的爱情,也正视自己的爱情。
别人欠她的,她一定会要回来,可是她欠别人的,她也一定要去还。
回忆如流水般涌来,经过岁月沉淀后,雾浓浓才发现,曾经最苦最涩的回忆,如今都因为那里面有宁墨,而觉得回味有种甘甜了。
这么些年,她想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回到他身边的借口。
第一次是报复,第二次是相爱。
“咱们去找Daddy好吗?”
即使她不欠宁墨,她也欠了雾宁一个父亲,一个爱他的父亲。
雾宁半岁以前,只要宁墨在,都是他亲手给他换尿布,给他喂奶,带他去散步,将他搂在怀里哄着入睡,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每晚总是要去给他讲故事。
在他才半岁的时候,他亲自给他买的玩具,买的衣服都已经买到了十岁。
雾宁的房间,是雾浓浓设计,而房里的油漆,是宁墨下班时间,一刷一刷亲自涂上的。
雾浓浓是行动派。
在她意识到她的爱情时候,她就跟坐在火上的人一般,坐立难安,心慌意乱。宁墨的影子开始一直缠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这就是爱情。
尽管她明知道会遇到很多波折,磨难,遇到很多人的白眼,很多人的不理解。
尽管,宁墨也许将永远不再能原谅她,可是她依然回来了。
不计较输赢。
真正的爱,不仅没有对错,也没有输赢。
下飞机的时候,雾浓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A市的空气,里面有宁墨的气息。
这一次她堂堂正正,不再心怀鬼胎,想着怎么算计。
她只是个爱上某个男人的女人。
简简单单,如同当年她喜欢卢域一般,这样去爱一个人,内心都充满了喜悦。
心不再是灰色。
只要想着她与他同在一座城市,就足以令她高兴万分了。
她背后的画筒里是一副图——一枚鸡蛋。
这一次,她很有自信,宁恩如果看见这枚鸡蛋将不会再摇头。
因为她终于看见了那枚鸡蛋,那里面有个生命,有造物主最慈悲的爱。
雾浓浓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宁墨,不再是欲擒故纵。
而是真诚面对。
说雾浓浓是行动派,那是因为从她在电视上看见宁墨受伤,到她打包行李回国,短短不过三日时间,第四日她便出现在了南山医院。
酒店里行李还没来得及开箱,她就已经跳上出租车了。
雾浓浓还不算离谱,好歹也知道在医院门口买上一束鲜花。一来表示自己的心意,二来万一情况不对,还可以用花遮掩一下自己脸上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