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玉不琢不成器
陈上抓着她的手不放,似乎觉得不过瘾,右手食指在她手心胡乱画着圈,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半晌说:“有你,我还当什么和尚,就是当神仙也不乐意。嘻嘻,我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瞎扯什么呢,满嘴跑火车。”唐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抽回手,“干什么,被子掉了,小心着凉。”
陈上索性把头靠在她腿上,一脸满足地说:“掉就掉吧。”唐译平摊手掌放在他的板寸头上轻轻移动,感觉像是一把黑色的鞋刷在洗刷皮肤,“你头发真硬。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用‘刺猬’两字来形容人的头发,原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啊。”她发质柔软,既不直也不黑,细而无力地堆在肩膀上,一烫更加像稻草,自己很不喜欢,十分羡慕陈上这样的头发。
“我这头发,留什么发型都不好看,只能剪板寸。”陈上侧过头看了看她,“好不容易留长了,以后不要剪了,好不好?”
“长头发打理起来麻烦,短头发方便啊,洗起来也更省洗发水。”唐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长发情有独钟。
“冬天有头发护住耳朵,不是很暖和吗?”
“要暖和还不简单,可以戴帽子嘛。”唐译一时间觉得男生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推他起来,“你太重啦,我腿都麻了。”陈上紧闭双眼装作睡着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说,唐译的内心便充满了宁静平和的快乐,一直若有所失的空荡感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填满了,变得轻盈而充实起来。她到此刻才明白以前她为什么总是毫无缘故的不满足,总是觉得莫名的烦躁,原来她心的拼图少了一块,恰恰是最重要的那块——合二为一的爱。
陈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好心地说:“不如你也躺下?这种感觉真好。”
她摇头,“不行,我得回去了,学长还在楼下等我呢,下次再来看你。”她昨天晚上从谢得那儿听说陈上挨打了,伤的不轻,急得不得了,一个人不好意思来看他,一大早硬逼着谢得一块来。
陈上一脸的不情愿,“这么快,屁股还没坐热呢。”
“乖啊,听话,我下午还有课呢。”唐译像哄小孩一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陈上眼珠子一转,“不要,除非——”
“除非什么?”
“亲一口。”
唐译一脸无奈地看着故态复萌的某人,然而还是在他脸上象征性地亲了一下。陈上不满意她的敷衍,喊住准备要走的她,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她手里,“拿着。每次打你宿舍,都没人接。大晚上的,一个人不要到处乱走,知不知道。”他有一天晚上十一点打电话找她,她还没回来。
“这是你的手机,万一有人找你怎么办?”她犹豫了一下,问:“还给你的那个手机,还在吗?”
“那个过时了。”
“不要紧,能用就行。等我以后毕业了,再买一个新的。”唐译按照他的指示从抽屉里翻出旧的翻盖手机,插上充电器,悦耳的开机声响了起来。握着手里寂寞了四年之久的手机,它的启用仿佛打开了她长久以来郁郁不快的心结。她还记得刚得到它的时候快乐的无以复加,决定弃置不用的时候的绝望和怨恨,还给他的时候决绝的不留一丝退路,然而再次失而复得,心情是如此的复杂,欣喜之外更多了一份难言的感慨。
陈上知道自己说买新的给她这样的话,她肯定不接受,何况他的钱都不是自己的。这次挨打让他明白了一个至理名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从没有这样迫切地认识到他要独立,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撑起头顶的一片天,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他突然哼哼唧唧叫起来,说自己后背痒得厉害。唐译只得转回来,让他别乱挠,手伸到被子里,“这儿吗?下面是不是——”
陈上趁机抱住她的腰,闻着她身上像树叶般清新自然的味道,呓语似的说:“真不想让你走。”
她替他拉紧被子,掖了掖被角,温柔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上临河放烟花呢。”
唐译下楼见客厅里只有谢得一个人宛若主人一般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不由得问:“赵明颜呢?”谢得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他在众人眼中脾气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赵明颜面对他哪还坐得住,早就溜之大吉了。
“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他?”
“又没死,有什么好看的。”他扔下手里的报纸,站起来去拿大衣,懒洋洋地说:“看完了?走吧。”
韩姨见他要走,忙说:“谢先生,请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先生太太马上就回来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了,我还有事,请代我向陈先生陈太太问好,改日再登门拜访,打扰了。”
在车上他突然说:“我还蛮嫉妒他的。”
“谁?”唐译听的一头雾水。
“陈上。”
“哦?比如说?”唐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之所以嫉妒陈上的原因,不管在哪个方面,他都比陈上强太多。
“他只不过挨了这么一顿皮肉之苦,却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父母,朋友,韩姨,还有你——,可是他自己却未必知道。”他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女朋友,那就好了。”
唐译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如今的他是不是正处于这个位置呢?她转而想起自己和陈上,比起学长和学姐,总归是幸运得多。
陈上躺在床上的这些天,除了给来看他的亲朋好友当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参观之外,没有任何的休闲娱乐。看书不喜欢,看电视烦广告,打游戏不让,爱吃的菜全成了忌口,日子过得可谓是了无生趣。陈母推了大部分的工作,在家专门照顾受了伤的儿子,事事亲力亲为,唐译因此不方便来看他。两人只有通过电话互诉衷肠,以慰相思之情。
失而复得的他们,正如小别胜新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唐译还好点,每天忙着上课、复习、做作业,空闲的时间有限。成天趴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某人就不同了,多的是时间胡思乱想、得陇望蜀,恨不得电话那头的唐译会“乾坤大挪移”,瞬间移到自己面前。
他一能下床便要求出去透透气。陈母自然是不让,“刚好一点你就开始作怪。外面冷,感冒了怎么办?在家乖乖给我待着。”
他再三央求,“在咖啡厅坐坐就回来。成天关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你就让我上街吸吸人气吧,我都快与世隔绝了——”
陈母见儿子说的这般可怜,又是气又是笑地看着他,没好气说:“路都走不稳呢,还不是肯老实。让司机送你去,吃点东西就回来,听见没?”她叫来老付,吩咐他五点之前务必把少爷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