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肝肠寸断

转身上楼,头也不回。脚步一步比一步虚浮,还未到楼梯口,已经快站立不住。我只觉得整个人东摇西摆,踉踉跄跄,跟不倒翁一样,忙贴在墙上,静静地歇了好一会儿。撑住楼梯的扶手,一级一级往上蹭。脑子里空白一片,像被滔滔的江水水洗过一样,没有任何意识,只是奇怪脚下为什么重若千斤,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前一片模糊,我转过头去,倔强的逼回眼泪。然后吸了吸气,找钥匙开门。

往肩上一摸才发现包忘拿了,还落在操曹的车上。包里有刀,随身携带的,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谨谨慎慎,可是这次居然忘记拿了!我想我今天一定是撞邪了!幸好兜里还装着手机,我给赵静打电话:“大姐,你下班了没?我忘拿钥匙了。”她说:“我今天休假,不上班。在房间里待着呢,没出去。你人在哪?”我没什么表情的“哦”一声,说:“我在门口。”

呆呆的站着,等到门从里打开才回过神来。赵静问:“怎么到门口了还打电话?敲门不就行了。”我边脱鞋边低着头说:“我以为你上班去了。”她说:“早上不跟你说了我今天休假吗?你还羡慕我不用早起。”我说:“是吗?一时忘了。”她注意到我声音虚弱,问:“怎么了?感冒又加重了?瞧你有气无力,气息奄奄的样子。早就让你去医院,你看看你,脸色多吓人,白的跟张纸似的。”

我勉强笑了一笑,说:“刚才去医院了,医生说是流行感冒,得有一个周期才会好。”她说:“是吗?可你这感冒我看着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前几天咳嗽的虽然厉害,可是好歹精神还好,气色也不差,不像今天这么吓人,脸色灰暗,没有生气。”我说:“本来就是病人,还到医院来回折腾了一趟,难受死了。”她见我晃了一下,连忙扶了一把,说:“没事吧?难受的话,赶紧回床上躺着。”替我扯过枕头,掀开被子。我一头栽上去,“哼”着气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忙去吧。”她嘱咐我好好休息,带上门出去。不一会儿,端了碗姜汤进来,轻声说:“睡了没?做了点姜汤,喝下去吧,出身汗,通通气,病就好了。”

听到她这样说,蓦然间像见到亲人一样,鼻子一酸,坐起来,端着碗,一勺一勺喝下去,热气涌上来,眼睛有些湿润。我看着她,喉咙哽咽,说:“大姐,我以前也生过病,都是一个人,总是说熬一熬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次,你居然给我做姜汤……大姐,我真是说不出来的感激。”她拍着我的手叹气:“可怜的孩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端碗水都这么感激。”我慢慢说:“当时不觉得怎么样,事后才觉得凄凉。”是的,当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光应付都来不及了;事后才有空百感交集,潸然落泪。人往往都这样。

她看着我一点一点喝下去,微笑说:“睡吧,不要多想,睡一觉病就好了。一切都好了。”握住我的手,手心很温暖,像夜空点燃的火柴,刹那间传递光和热。我点头:“恩,现在胃里暖烘烘的,好过多了。”虚飘飘的出了一身的汗,我抱住头,辗转反侧,一次又一次翻身,夜色渐渐上来,光线一点点隐没在狭长的天边,归于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还是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照旧去上班。我告诉自己,现代女性,不管怎么样,就算天塌下来,还是要上班。我想起操曹,虽然他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正常来往,于是打电话给他:“喂,我的包落在你车里了。你今天有空吗?给我送过来吧。我钱包和证件都在里面。”他语气听起来跟往常差不多,说:“我今天去机场才发现了。我现在在西安呢,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回来给你吧。急着要吗?”我忙说:“也不是非急着要,只是有些不方便。那行,你回来给我吧。”

不可遏制的想起宋令韦,他现在应该还在意大利吧?那天晚上,他守在我窗外将近一夜,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挣扎煎熬了一整个晚上,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沉默比一切语言来的更加震撼,更加无力。可是事到如今,不论是什么话,已经不大重要。心底的沉痛像蔓藤,紧紧的将我缠绕,呼吸日益艰难。

通讯部的经理走过来说:“木夕,干嘛呢?发呆呢?还是身体不舒服?听说你这段时间生病了是不是?瘦多了,精神看起来也不大好。”我抽回思绪,忙挺直脊背,说:“恩,有一点。不过,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她说:“那要注意身体。”我忙说是。她转口笑说:“身体要注意,不过销售也要注意。”我忙说:“恩,会的,我会努力工作的。”她看了看手中的表,说:“这个月的任务下来了,分配给摩托罗拉的任务比上个月增加了5%。希望你圆满完成销售任务。”我有点为难,说:“经理,现在国产手机的优势一点一点凸显出来了,功能多,价格低,品牌也渐渐打响了。再说摩托罗拉上头还有个诺基亚呢,再增加5%,恐怕……”

她笑说:“光是靠厂家的名气,那还要销售员干什么呢?只是增加5%而已,领导相信你的能力。”经理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只好说:“那行,我尽量完成组织上安排下来的任务。”差点没咬牙切齿。她宽慰我:“没事,不就5%嘛,很容易完成的。”我唉声叹气的说:“经理,您不想想,5%?那得是多少呀!”她叹了口气说:“咱们通讯部也没有办法,都是上头分派下来的任务,和家电那块竞争呢,完不成就扣奖金。”我无力的点头,所以只好将任务派到下面,一个一个的剥削压榨。

操曹给我电话:“我回来了,你包还要不要了?”我连忙说:“要要要!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公交卡都得借别人的。你人在哪?我过去拿吧。”他说:“你今天不上班?那太好了!我送过去吧,马上就到。”语气听起来十分兴奋。瞧他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我上不上班跟他好不好有什么关系!站在楼下等着,问他:“我包呢?”他说:“急什么!你忘了?今天你生日!既然有时间,我们出去庆祝吧。”我没好气的说:“谁有那个闲工夫!谁说我今天不上班呀?我等会儿就得去总公司开会。”说着就要走。

他拉住我,笑说:“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总得高兴高兴。晚上我们出去唱歌跳舞吧。”我说:“不就一生日嘛!年年都有,有什么重要的,还不跟平常一样。难道生日那天还能冒出四十八小时来?”他坚持:“那总是不一样的。要不,为什么叫生日呢。”我忙说:“好了好了,又不是你过生日,这么上心干什么!我现在赶着去公司开例会呢,回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