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就是结局吗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把陶洁从睡眠中唤醒,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目光触及的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慌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房门,麦志强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她面前了,陶洁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长长的裤摆遮没了拖鞋。
“睡得怎么样?”他笑吟吟地问。
陶洁羞赧地点了点头,“是不是要迟到了?”
洗漱完毕,吃了简单的早点,她跟麦志强一起从公寓中走出来。
早晨的公寓比晚上多了一些活力,电梯不断停驻,开门,吸纳一个个上班族。有人跟麦志强认识,点头招呼后,目光停留在陶洁脸上,带点儿暧昧。陶洁很不舒服地转开脸,刚好撞上麦志强鼓励似的眼神,她只好对他笑了笑,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上了车,一路向公司驶去,陶洁始终默默无语,麦志强知道她心里很乱,并不打搅她,开启CD机,舒缓的音乐随之流淌而出。
刚刚进入开发区,即将经过她平时常坐公交车的车站时,陶洁忽然喊停。
“我就在这儿下吧。”她低声说。
麦志强明白她在顾虑什么,顿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把车停靠在路旁。
“昨天晚上……真的很谢谢你。”她扭头瞥了他一眼,感激地说了一句,她想,她感激中的真实涵义也许只有自己能清楚了。
麦志强对她展颜一笑。
陶洁推门下去,麦志强的车在她转身过来之际,已经迅疾地驶入如水的车流当中,不留一丝痕迹。
陶洁的目光怔怔地追随着远去的车子,心里到底还是涌上来一丝利用别人的愧疚,但是眼下,她显然顾及不了太多,深深吸了口气,她调整情绪,动身朝公司的方向走去,转脸的瞬间,目光扫过街对面,脚步蓦地顿住,李耀明肩上挎着电脑吧,目不错珠地盯着她,似乎已经驻足很久。
陶洁在意外的同时,大多心绪在刹那间涌上心头,脑子里却反而呈现出一片苍茫的空白。
李耀明铁青的脸色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刚才陶洁从麦志强车上下来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陶洁望着他,喉咙口干涩无比,他双目通红,眼窝深陷,昨晚上想必也没有睡好,垂在两边的双手紧紧攥着,仿佛随时都能挥舞出去。
两人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遥遥对峙了近一分钟,李耀明终于揪住了一个红灯的空当,大踏步朝她飞奔了过来。
陶洁静静地等待在原地,她没有一丝想逃避的一丝,因为她明白,这一刻迟早会到来。
跑到她跟前的李耀明气喘吁吁,仿佛是经历了一场马拉松,只有陶洁能听的出来,他的内心有多虚弱无力。
陶洁看着他,就像看一个与自己不再相关的陌生人。
“昨晚上,你……去哪儿了?”李耀明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已经不懂他自己。
陶洁微微笑了下,“一个同事,男的。”她迎视着他的目光,“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
李耀明的眉心剧烈颤抖起来,垂在裤子两边的双手也攥紧成拳,陶洁注意到了,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有一点悲哀。
他的眼里堆积起了太多的内容,愤怒?悲伤?释然?抑或解脱?她一时无法分辨得清楚,也骤然失去了品读的兴趣。
“李耀明。”她轻柔地唤了他一声,一如过去他们在最最情浓时她嗔责地叫唤他一样,“你现在可以不必愧疚,我跟你两清了……我们……分手吧。”
“不!”李耀明一个箭步上去,丝丝拽住他的手臂,他的表情是如此痛苦,“陶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陶洁任由他像个耍无赖的仅仅抓着自己,木然平时着前方来来去去的车辆与行人。
“别离开我,行吗?陶子!”陶洁听得出来,李耀明在流泪,她的心情被一只手用力拽住了又狠狠扭转了两下那样疼痛,但她无法在此刻心软,她知道,如果她选择原谅李耀明,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她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慢慢地反问:“即使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也无所谓吗?”
李耀明噎了一下,紧接着,他使劲摇头,“不,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回来!”
陶洁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李耀明的脸,眼神中的悲戚逐渐淡去,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在乎。”
李耀明呆住了,浑身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弱无力,他明白,一切终究无可挽回。
陶洁低下头,轻轻拂开他拽着自己的却不再用力的手,她不再去看李耀明凄惨的表情,也不去听他惨烈的呼吸声,转过身去,她脚步匆匆,却是坚决地离他远去。
她一直没回头,生怕自己会心软,会反悔,泪水不顾一切地滑落下来,她没有抬手去擦,她想在最后一刻留给李耀明一个坚强的背影。
她以为他会像过去两人吵架那样在她转身离去时,在她身后大喊她的名字,“陶子!回来!陶子!”
每次听到他狂热的呼唤,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选择原谅她。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却迟迟没有叫过她哪怕一声。
BR公司的招牌就在眼前,那黑白分明的符号象征着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高傲与庄严。
陶洁抬头望了它一眼,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干净,也是那么无情。
贝蒂的办公室里,陶洁坐在老板对面,面前是一杯早已凉透了的奶茶,她看着它从散发出袅袅热气到平静无波,仿佛死去了一样。
“你真的想好了?”贝蒂盯着她问,她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真挚。
“想好了。”陶洁点点头,表情轻松下来,其实决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决定过程中要经历的彷徨与反复。
十分钟前,陶洁正式向贝蒂提出了辞呈,也把辞职原因如实向她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所有的人都没说,却唯独愿意向贝蒂吐露,也许以为她曾经见识过贝蒂最虚弱的一面,所以不惮于向她揭开自己的伤口。
“虽然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走,但是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只能选择尊重你。”贝蒂笑了笑道。
”谢谢。“陶洁由衷地道。八个月前,她根本没料到自己会闯进BR这样一家优秀的公司,更想不到的是,她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回顾这短短的数月,她似乎一直在忙于奔跑,而没有停下脚步来想一想,究竟该往哪条路上走才是最合乎自己心愿的。
”我刚离婚的那段日子也很不开心,整天把自己浸泡在糟糕的情绪里,一有点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贝蒂难得停下手上的活,在工作时间这样悠闲地跟下属聊天。
那时候我儿子才五岁,他很乖,从来不给我添麻烦。有一天我去幼儿园接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指着树上的小鸟对我说:"妈妈,我想要那只鸟,我想把它养在家里。”自从他父亲离开后,我总觉得自己签了这孩子的,所以他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他。于是我答应了他,我想爬到树上去抓那只鸟给他。才爬了半截儿,我就没力气继续了。我很沮丧地退下来,在树下嚎啕大哭,吓坏了儿子,他手忙脚乱的安慰我,说他不要那只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