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那不是击沉的日军军舰,而是触礁沉下去的当地的船。”
“可那个孩子说是二战时……”
“他顺嘴这么说,是为了让日本的客人高兴而已。哎呀,那船倒是挺古老了。”
宗形听了有点发呆,千秋却笑起来。
“喂,你瞧!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嘛。”
“可能这一带也有二战时的沉船吧。”
“也许有,毕竟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
“我认输了。”
宗形对自己的天真和臆想感到有点吃惊。嘴上开着玩笑,心里仍挂记着沉船的来历。
两人回到房间,时间整六点,离八点还有一段空闲时间。宗形沐浴后,在床上躺下来。千秋说要和美树一起去逛旅馆的时装商店,又出去了。
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觉得自由又自在。
“好舒服……”
宗形在心里对自己说,把接下来的活动抛到了脑后。
与千秋来南方岛国旅游,是为了从日常的琐事中摆脱出来,求得解脱。他觉得有千秋陪伴,不会被多余的琐事所困扰,能够充分地享受自由。
现在已是旅游的第三天,却能体验到一个人独处的解脱感。并不是说千秋碍事,但她不在身边,心里平静不少。
宗形在床上用力伸展着四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种解脱感和以前离开妻子富佐子的感受没有多大差别。刚结婚时姑且不论,几年之后,个人独处时,自己的情绪就感到安定。并不是说妻子多嘴多舌或令人讨厌,而是经常不离左右本身就令人感到烦闷。
他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或看不惯妻子的什么地方,才和妻子离婚的。而是与妻子朝夕相处,产生心理疲劳和无形约束,想从这种压抑中摆脱出来。
这显然是男人的任性。妻子本来就应该待在丈夫身边,只有服侍丈夫左右那才是妻子。如果因此而感到郁闷,从开始就没有资格结婚。
当然,宗形充分地了解这一点。因为了解,才对妻子说:“请原谅我任性!”当时作为工薪阶层,他最大限度地支付了赔偿费,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之时,宗形如同现在一样仰面朝天,伸展四肢,享受一个人独处的解脱感。当然,那种解脱感和现在的心理感受并不相同,而和歇口气的感觉却非常相似。
屈指算来,他和妻子离婚已经四年了。这期间,他独自一人住在涩谷的公寓里。
尽管巴望一个人待着,但生活上多有不便,曾让关系亲密的女性帮助料理家务,但时间久了觉得郁闷,后来又请了佣人。
再后来千秋经常来房间,不再需要佣人了,但没辞掉。
假如那时把佣人辞掉,也许就和千秋结婚或同居了。根据当时的感情,只要宗形求婚,千秋是会答应他的。
说实在话,当时的宗形,并没有结婚的迫切需求。一是还有令他动心的女性,二是害怕婚后重新受到约束。
也许离过一次婚,使他变得胆小而不敢再婚了。
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千秋的工作热忱与日俱增,开始向外发展。由此可以说,因为没有辞掉佣人,把千秋塑成了一个倾心工作的人。
四年来,他一个人的生活勉勉强强地维持着。
当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不便,而自由又可以弥补这一点。方便和自由,到底应选取什么呢?虽然很犹豫,其实已适应了自由。
正因为如此,仅和千秋在一起待了三天,就乐于享受一个人独处。
离开日本时,自己心里很满足:能和千秋朝夕相处过几天!虽然不像青年人那样情绪激动,但心里感到快活,然而,仅仅过了三天,情绪又开始消沉了。
“好像两个人待在一起,不是很合适……”
宗形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听到周围有动静,睁眼一看,千秋坐在阳台前面的椅子上,吸着香烟。
“几点了?”
“七点半了。这是那个游艇上的孩子送来的。”
千秋把小瓶举过头顶。小瓶里塞满了红色的海胆。
“装了这么多,看了觉得没食欲了。”
宗形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阳台上。太阳已经西沉,西方的天空还飘着几朵云彩,云彩被涂得黑黑的,东方已跳跃出几颗星星。
“去买什么了?”
“后天美树要带我们去爪哇花布工厂,所以没买。这里比厂里要贵三四成。”
千秋把海胆瓶放进了冰箱。
“这儿的商店有意思啊。我们说别的店比你们便宜,降降价吧,对方只是笑,不作答。既不降价,也不生气。”
“美树女士是八点钟来接我们吧?”
“后来说八点半就行。”
“那咱去旅馆的西餐馆好吗?”
宗形换上白色的裤子和竖条纹的半袖衬衫,与千秋并肩出了门。
比游泳池高出一截的西餐馆,被各种彩灯装饰着,具有一派南国的热闹景象。两个人在能看到庭院的窗边落座。这是面向全世界游客的旅馆,菜品和一般的法国菜没有两样。
这是他们外出旅行的首次用餐,两人先饮用香槟,再品味白葡萄酒。
“这样的镜头,只在电影中看到过!”宗形不由得兴奋地说道。
餐桌上亮着橘黄色的罩灯,圣诞树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小灯,绿色装饰植物枝繁叶茂,枝叶间能窥见五光十色映照的游泳池。
“确实是南国的乐园啊。”
千秋端着酒杯,凝望着室外。也许是在怀着电影主人公的那般心情在眺望未来吧。
“世界上的富人每天都是这样游览各地吧?”
“天天如此,再好也会厌腻的。”
“是啊……”
“偶尔来一下挺好。”
假如问千秋:“就这样生活在这儿,好吗?”她一定会说:“回日本。”因为来这儿游览是游客的一时之需,不是真的要生活在这里。
“据说美树女士是在大学时代和现在的老公相识的。”
“老公做什么?”
“好像是政府的官员。据说出身于这个地方的名门,曾留学日本。”
“是在日本跟她一见钟情的吗?”
“好像是,那是个很和蔼的人。”
“你也在这儿找个好男人吧!”
“好啊……”
宗形开玩笑地调侃说,千秋却坦率地点点头。以前的千秋,可没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
“你可以留在这儿当导游。”
“我能干吗?”
“你可以干。”
“这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变得不太认生了……”
“不是的。我是尽量地不认生。像美树女士那样,认生也不行啊。”
“虽说是名门子弟,生活或宗教都不一样。走进那个圈子,也会相当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