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反转(第2/8页)

“奴婢无能,未能照拂好小姐,请小姐降罪。”二人齐声道。

慕仪头痛地让她们起来,“你们可是我亲手调教的丫头,怎么可以跟吴王的人一个腔调呢?太跌价了!快快起来!”

二女不为所动,瑶环一双顾盼生姿的凤目直直凝视着慕仪,“长主吩咐,让我等见到小姐时恭领罪责。长主说,大小姐任性离家本没什么,但大抵是嫌弃我等服侍不周,才会不带着我们。奴婢以为长主所言极是,故而恭请小姐责罚奴婢以往服侍不周之罪!”

慕仪看着咄咄逼人的心腹侍女,不知如何应对,默默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瑜珥一贯沉静的面庞上毫无表情,语声亦是淡淡,“奴婢谨遵长主之命,恭请小姐责罚。”

她无力地跌坐软垫之上,扶额,“我不就是忘了带你们一起出去,至于这么生气吗?我不是故意的啊,只是走得太急所以才没能通知你们!”

瑶环毫不客气,“小姐是因为走得太急而忘了通知,还是一早就谋划着要甩掉奴婢二人?”

慕仪想着自己当天因为猜到姬骞会在午后过来,所以特意吩咐她们去厨下给自己做金丝甘草蜜饯,少了最尽忠职守的两个,这才顺利遣走众仆得以逃脱,不由一阵心虚。

“总之,若下次小姐还这般弃我等于不顾,奴婢便只能认为是自己无福服侍小姐,愧受温氏多年恩遇,唯有一死以酬主恩。”铿锵有力地撂下话来,瑶环目光炯炯地看着慕仪。

俗话说上行下效,俗话还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慕仪一天到晚以死相挟终于尝到了苦果,如今连瑶环都把这招玩得这么顺溜,最后还用到她这小姐的头上,慕仪真不知该为自己超强的教导能力欣慰,还是该为这惨淡的前程哀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会再丢下你们自己跑出去玩了,行了吧?”无奈地作出承诺,二女这才满意地从地上起来,立到她身旁。

这边处理好了,慕仪深吸口气,扭头看向右侧第一张案几后正怡然品茗的窈窕身影。

乌发于头顶挽椎成髻,两鬓缓长,以泽胶贴而抱面,是极端庄的抛家髻,身上的堇色提深紫罗兰织锦对襟襦裙更是华贵而庄重,肤色白皙、长睫卷翘得近于西域女子,但那端肃的神情和通身透出的诗书清韵,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与那不通教化的异族蛮夷有什么干系。

十三年前才名动天下、艳名亦动天下的第一才女余氏紫觞。七年前温氏延请其为族长嫡长女傅母,此后名气渐隐,直至今日少有人知。

察觉到慕仪的目光,余紫觞放下茶盏,回眸看向她,淡淡道:“盛阳郑府的茶叶倒是不错,这‘清涧竹息’喝起来倒与‘六安雪芽’的滋味一般无二了。”

“六安雪芽”乃是顶尖的茶叶,因产量极少,故而在御茶中间也是难求的极品,盛阳郑府自然不可能有,但能找到以与“六安雪芽”滋味相近而闻名的“清涧竹息”,也十分难得了。

慕仪恭敬地接过茶盏,续了半杯,再殷勤地递给余紫觞,“自然是要最好的茶叶,才可堪匹配傅母的身份。这盛阳郑氏也是有眼界的,万不敢怠慢了傅母。”

“他们是在看你这盛阳翁主的面子,才不敢怠慢。”余紫觞瞥慕仪一眼,“不是我说你,这盛阳翁主的敕号有什么好的,也值得拿出来说嘴?可及得上你温氏嫡长女这个名号半分?旁的不说,且看当今天下,翁主何其之多,左相大人却只你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便是那正经的公主,又哪里比得了我温氏女公子的尊贵?”

听到余紫觞这番嚣张狂妄的发言,慕仪眉头也没挑一下,只严肃点头,“傅母说的是。阿仪也觉得这个敕号半分意思也没有,奈何这盛阳郑氏的人跟吃错药了一般,只肯唤这敕号。说起来阿仪长到十四岁,听别人唤我这敕号的次数加在一起,还不及今天一天多呢!”

余紫觞轻笑,“那定是这郑氏族人实在忠心为君,看重陛下胜过世家情谊了。”

“若果真如此,也是正常。毕竟郑氏不比温万二族,孱弱百年,在三大姓中一直敬陪末座,是得好好依附着陛下才是!”

余紫觞饮了口茶,忽然换了话题,“说起来,我听说你竟牵扯进太祖御书遭窃一事,到底怎么回事?”

慕仪苦恼道:“此事说来话长,本来我们只是去琼华楼览胜,却撞上贼人窃宝,莫名其妙就被疑成同伙。四哥哥还被逼得当众承诺七日内寻回御书,不然就甘领罪责!也怪我沉不住气,才中了那沈仲卿的圈套,累得四哥哥为我揽下这宗祸患。唉,这回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可我听说吴王殿下当时神色笃定,看起来颇有把握的样子。”

“那不过是装给旁人看的,我最清楚不过了!便是我自己,这一路从容镇定的样子,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余紫觞忽然作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音量,“当心隔墙有耳。”

慕仪满不在乎:“郑府的人都被我遣出去了,这里就瑶环瑜珥服侍着,旁人还能怎么听到我们讲话?再说我们说得原也不算大声。”

余紫觞摇头,“还是当心些好。毕竟如今左相与万大将军正计划着……还是谨慎为妙。”

慕仪颔首以示受教,“傅母说得是。”

二人不再说话,慕仪抽出块白绢,用眉笔在白绢上写道:“可试出机关何在?”

余紫觞摇头,慕仪颓丧地耷拉下肩膀,余紫觞含笑拍拍她脑袋,写道:“莫要心急,此等窃听机密的机关无非那几种套路,试不出来也不打紧,我们心里知道就行了。”

正堂内熏香袅袅,墙上挂着前朝大画师李元所作的二十四节气图,每一笔都浸润着山水自然的闲逸野趣。而在书画的后面,看起来无甚异样的墙壁之上,有几个浅浅的、肉眼难以发觉的棱形印子。

华丽的内室,盛阳郑氏家主郑砚的正妻丁氏坐在妆台前,一壁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一壁听着身侧婢子的贴耳细语,良久蹙眉道:“你确信没有听错?”

婢子声音压得极低,仅二人可闻,“奴婢确信。温大小姐抱怨说不喜欢盛阳翁主这个名号,那余傅母也嘲讽说公主都不及温氏大小姐尊贵。她们还说吴王殿下对找回太祖御书根本没有把握,只不过是因为温大小姐被执金吾将军设计了,吴王殿下才硬着头皮应承下这事儿。两个人不过是装出信心十足的样子,好让我们放松紧惕而已。”

丁氏紧蹙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个笑容,“今次真是差点被这两个人给唬着了!看他们白日那形容,还以为计划哪里出了纰漏,被他们发现了呢!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温氏大小姐虽然如传闻中一般有几分成算,到底还是骄横稚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