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邹婉月几乎是在樊子期出声的同时, 就察觉到圈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微微一紧, 好似十分紧张似的。
可缓缓转过脸去的席向晚面上神情却十分冷淡, 她注视着樊子期,“何事?”
樊子期这下确认了,这位席府嫡女不仅对他一丝兴趣也没有, 甚至还隐隐有些抗拒。
这似乎和他在来汴京之前听说的并不相同。
樊子期微微一笑, 他举步向前, “可否同行?”
席卿姿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樊子期刚刚才拒绝了她一同进镇国公府的邀请, 居然转头就向席向晚请求同行?
这比真有人在她脸上打上响亮的一巴掌还来得无地自容。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说她比不上席向晚吗?
周围人的窃笑和轻嘲声似乎像是有自己意识似的, 不依不饶地爬进了席卿姿的耳朵里,一时间席卿姿只觉得所有人都在不屑地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握住拳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发誓今天一定要让将这屈辱从席向晚身上变本加厉地找回来。
“姑娘, 姑娘。”席卿姿的大丫鬟担忧地在旁唤她,“这儿人多,还是快进去吧。”
席卿姿猛然醒悟。
是啊, 她不能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口失了分寸,母亲做了周全的安排,就是为了能让席向晚在今日出丑, 丢了名声脸面。
只要好好按照母亲吩咐的去做……
席卿姿摸了摸自己的裙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暂且说服自己将怒气咽下,转头正想要厚着脸皮和席向晚走到一起,却听见席向晚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
“抱歉, 我也是姑娘家,也怕被唐突的。”
席卿姿脸上勉强的笑顿时又僵住了。
席向晚居然就这么直白地拒绝了樊子期,用的还是刚才樊子期自己的说辞!
她……她怎么敢!她知道自己拒绝的人是谁吗?那可是岭南樊家的嫡长孙、铁板钉钉要成为下一任樊家家主的人!
更何况,樊子期还生得这么好看!
席卿姿胸口的妒火熊熊燃烧起来,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克制自己,险些将其咬破。
樊子期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席向晚会将自己刚才敷衍席卿姿的话直接甩了回来。若不是他知道席府的几房之间关系并不融洽,恐怕还真的要以为席向晚是在给妹妹出气。
空气一片寂静。
接着,樊承洲在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樊子期的肩膀,“美人是好看,连我大哥都动心了。”
樊子期轻斥,“不得胡说。”
“这位姑娘,我替大哥替你道个歉。”樊承洲朝席向晚拱了拱手,大大方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明理之人,应当不会怪罪吧?”
看起来?
席向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翘,柔和了她冷若冰霜的眉眼,“樊二公子多礼了。”她说完,转眼看向定定立在后方的席卿姿,“二妹妹,过来吧。”
她不招呼席卿姿还好,这一招呼,周围目睹了全程的人就更加觉得席向晚是为了给自家妹妹出口气才那般冷淡地拒绝了樊子期。
只有席卿姿知道,席向晚根本不会为自己出头。她愤怒妒忌到了极致,反倒诡异地冷静下来,一步步往席向晚走去,沉默地和她一道跨进了镇国公府。
席青容一直在旁一言不发,临转身的时候,明亮又忧愁的视线从樊子期身上一扫而过。
樊子期一个收过明里暗里多少秋波的人,怎么能看不出席青容这欲迎还拒的一眼?
可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席向晚所吸引了。
樊子期迫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席向晚见到他的时候,就和见到路边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樊承洲倒是在背后拍拍手,事不关己道,“美人跑了,大哥,咱们也进去吧?”
有了刚才那一出,其他姑娘们也都没了上前和樊家两位公子搭话的意图,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一个个都进入了国公府之中。
席向晚和邹婉月并排进了花园,园子里面果然比外边更加热闹,先到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赏花,公子哥儿们则是泾渭分明地在另外半个园子里或站或坐地说笑。
邹婉月一进暖烘烘的花园里,就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真漂亮!”
“确实。”席向晚点头赞同。
镇国公府的花园是有名的,老国公夫人是个爱花之人,她嫁进国公府之后,镇国公为了讨她欢心,不知道在花园里下了多大的功夫才折腾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甚至有人私底下说,镇国公府的花园,比皇宫里的御花园种得还要好看。
不过席向晚并不懂花,更不知道这些争奇斗艳、芳香扑鼻的花卉各自是什么品种,不过是外行人看个热闹罢了。
一进了花园之中,席卿姿和席青容就都去了别的方向,找自己熟识的贵女们说话去了,席向晚总算落得个清闲,她的闺中密友仅有邹婉月一人,因此两人结伴便赏起花来。
主人家还没出现,自然是大家闲逛的功夫。
邹婉月虽然刚进花园时,被这壮观的百花齐放震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后,满脑子想的仍然是刚在在镇国公府门口的事情。她跟在席向晚的身旁,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花园的另一半,“阿晚,樊家那两位公子……”
“与我有什么关系?”席向晚笑道。
邹婉月羞红了脸,但还是悄悄凑到席向晚耳边道,“你都快及笄了,也该……”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个娇惯跋扈的声音从她们前边响了起来,带着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
“喂,听说你刚才在门口给了樊大公子难看?”
邹婉月立刻住了嘴,抬头看向说话的少女,只见她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浅蓝色衣裙,婴儿肥的脸上还带着两三分稚气,神情却张狂骄傲得很,头上步摇随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来回晃着,一看那珠光就知道不是凡品。
邹婉月不认得这娇蛮少女,席向晚却是认识的。她笑了笑,反问道,“我不过是将樊大公子说的话复述了给他听,这也算刁难?”
少女冷哼了一声,不讲道理道,“他和你说话本来已经是看得起你,你好好应下便是,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讽刺他,席府也真是没个脑子清楚的人。”
“席府上下几百口人,上至朝臣,下至仆人,姑娘一棒子都打死了?”席向晚并不恼怒,她知道这少女正是当今宫中尚未出嫁的三位公主中最小的一位,生母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自从被捧着长大,说话自然目中无人些。
最重要的是……这位六公主,出嫁之前,曾经属意樊子期来当她的驸马。
可惜,皇贵妃不舍得让女儿离开汴京,樊子期更不可能离开岭南,婚事最后不了了之,远嫁岭南的人成了席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