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梅花簪自然又是宁端送来的信, 上头仍然在不起眼的地方刻了“荷塘”二字。

席向晚看着那两个小字, 有些好笑:宁端可真是不懂得尊重姑娘家的脸皮。

若收到这簪子的不是她, 是别家面皮薄的贵女,被人约见在自家荷塘里幽会,这简直就是要让那贵女哭着骂完登徒子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后果了。

不过想来, 宁端对她一步步随意起来, 也是她自己纵的, 怪不得谁。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 席向晚悄悄从里间走了出去, 对早已等在外间的李妈妈点点头,“碧兰那丫头一惊一乍的,今夜就麻烦李妈妈守个夜了。”

李妈妈笑得一团和气, 打量过席向晚的穿着才舒了口气, “姑娘要做的事情,我也拦不了。您若信那宁大人,那我自然也是信他的。”

席向晚笑弯了眼睛, 小酒窝几乎在明亮的月光里闪闪发亮,“他已经是最可信的人之一了。”

李妈妈无奈地笑了笑,几步便推开了屋子的门, “姑娘,夜深了,您在外头……多注意身子,别累着伤着了。”

门方一打开,席向晚就见到了站在荷塘边的颀长身影, 下意识地安了心,点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宁端转过了身来,见到和昨日穿得全然不同,却仍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席向晚,朝她伸手道,“失礼。”

被宁端三番四次抱起来移动过,席向晚越发习惯起来。尽管前世她不论和樊子期和樊承洲都没有过越界的接触,可到底是活了那么些年岁,已经不是少女怀春的心思,只在宁端的臂弯里悄悄将自己的斗篷裹紧了些。

宁端常年带官兵在汴京城中巡夜,对巡逻路线和汴京城的地形一清二楚,轻轻松松就避开了人烟,带着席向晚到了一处隐蔽的房屋。

这处房屋看起来十分普通,和周围任何一家住房都没有区别,若不是席向晚特地左右看过记住了位置,恐怕再来一次也找不到门。

悄无声息地落到院中后,宁端将席向晚放下,才三度确认道,“必须要见?”

“不见不行。”席向晚笑着点头,给了他和昨日一样的答案,“我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我唯一能走的一步棋。”

四皇子是最好的人选。六个皇子之中,若要下注,席向晚会选的就是四皇子。

更重要的是,席向晚知道,四皇子正是日后会登上宝殿的新帝。

几步之外的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口走出个人,他轻轻地拍了两下手,“席大姑娘好胆色。”

“小女见过四皇子。”席向晚转过脸去朝那看起来有些纨绔子弟样貌的年轻人笑了一下,伸手将兜帽摘了下来。

宁端这才发现,和昨日夜里见他不同,席向晚今日是梳过头发再来的。虽没像平日一样配着精巧的头面,却也将发髻束得整整齐齐,简洁又大方。

“宁端,你也进来。”四皇子伸手朝宁端招了招,将门拉大了些,“席大姑娘,时间紧急,也没有更好的地方见面,只能与我们二人共处一室了,见谅。”

“您多礼了。”席向晚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脚下步子却并不迟缓,看了宁端一眼后便主动走向了房门,朝四皇子福身一礼。

“不必行礼了。”四皇子让席向晚先进了简陋的屋子里,又有趣地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宁端,突然冷了声音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席向晚走到屋子正中,才不慌不忙地转回身来望着四皇子,眼里神情极为安宁,“我竟不知您要杀我的缘由是什么?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宁端默不作声地跨入门里,回手就将门合上了。

这房子简单得过分,和家徒四壁也差不了多远,自然也没有烧来取暖的炭和地龙。宁端和四皇子自然不觉得冷,可席向晚的身体未必受得了。

宁端自觉是自己将席向晚从她暖烘烘的屋子里带出来的,自然有义务护着她不受冻,因而直直走过四皇子身边,提起壶嘴里还冒着热气的茶壶,给席向晚倒了杯水,伸手放在桌上离她最近的地方。

正要回话再试探一下席向晚的四皇子顿时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就连气势也被人给打断了。

“况且,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席向晚笑看一眼那杯热气腾腾的白水,伸手一引,十分谦和地道,“也许,您听完之后,会真想要杀了我也说不定。”

四皇子眯起眼睛打量席向晚,突地道,“你一点也不怕我。”

身为一名从来没见过天潢贵胄、又是深夜独自外出与两名外男共处一室的世家贵女,席向晚实在是平静得有些过分。

那简直就好像……她对这些身份尊贵的皇室成员已经司空见惯了似的。

“我若怕,就不会请宁端待劳邀您一见了。”席向晚仍然伸着手,“四皇子,请坐下细细听我说完吧。”

事实上,四皇子猜得不错。樊家后来一路迎风直上,为了以表重视,席向晚重生前的那一天,眼前这位未来的皇帝,还不得不派出了自己的三儿子远赴岭南来恭贺她的嫡长孙满月酒呢。

皇家的人,席向晚是真见过不少,到了岭南的地界,再高傲的头,也得在她面前垂下来。

如今的席向晚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皇家的人,可要她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来,她也是做不到的。

四皇子又盯着席向晚看了会儿,见到宁端已经捡了位置坐下,暗恨这人一路拆着他的台,只好也上前几步坐好了,拽过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水,就是小心眼地没给宁端倒上。

席向晚最后一个跟着落座,她没浪费时间,将袖中藏着的两张地契直接抽了出来展开放到桌上,“这是我刚购置的两片地皮,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地底下就能挖出翡翠矿脉,价值会翻上成千万倍,我将这作为敲门的礼物,应当不算太过寒碜。”

尽管早就知道席向晚也是那片荒地的买家,可真听到她大大方方将这莫须有的未卜先知说出口时,四皇子还是险些被自己口中的白水呛到。

就连他的生母皇后,都只从那名神秘高人处得知地下藏着巨富,却也没详细到“翡翠矿脉”的地步!

“你如何知道地底下藏着什么?”四皇子放下杯子,装模作样看过地契,板起脸问道,“若是我没记错,这不过是没人要的黄土地,上面寸草不生,卖价不过几两银子,你想拿几百两银子来当投名状?”

“我共有九百一十二亩地。”席向晚淡淡道,“虽缺了一片地没有买到,但等到工部派人去勘测过,便会得出结果。四皇子也可随时从工部抽派人先行出发,来回不过两天的路程,就能证实我的话。区区两天,我能等。”

因为要偷偷培养自己的势力,表面上还要花天酒地大手大脚,实际上已经缺钱缺得眼睛发绿的四皇子已经在心中将这些未来的矿脉价值估算了一遍,脸上却十分不屑,“就算你说得是真的,这也只是钱。你区区一个小女子,如果我得到了证实,从你手中直接将这两份地契抢走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