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卫庄番外(2)

在清远寺认出她, 除了因为她跟慧娘的两、三分相似之外, 还因为她的绿色夜行衣。

慧娘说她们家的孩子都这样,分不清黑色和绿色。

她穿着烟白色的裙子, 立在寺院中那片棠棣旁,眼却一直跟着平昌府的那两个门客身上。

他隔着一段花丛细细的打量他,修长纤细, 亭亭玉立, 让他想起了老庭院的一株植物,那植物常年见不到阳光,摸上去会有沁心的凉意, 也会有植物的清香,但是因为满庭只有一株,所以格外打眼,总让人忍不住折了去。

他打量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 她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目光。眼神接触,她甚至还礼貌的朝他颔首,然后再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平昌府的那两个门客一直在寺院转悠, 她就一直跟着,他也跟着。

那两个门客准备下山时, 她终于决定出手了,这次她不跟在门客后面了, 而是越过门客,走在了他们前面。

一副背影就足以让男人产生怜香惜玉之心。

她在前面崴了脚,摇摇欲坠的孱弱模样, 后面两个门客见状立刻上前去扶。

他们扶着她在石阶道旁的石头上坐下,她坐下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他。

这个眼神像一种无心的示意,也像是一种有心的挑战,于是他走了上去。

近距离细看,发现她跟慧娘并没有很像,他更愿意把那种像解释为家族的余痕,因为当年他找到练海时,那孩子才十一岁,他在练海脸上也看到了这种相似。

他背她下山去,他在她面前蹲下,她俯身上来,她身上果然有植物的香气,却没有植物凉意,身体很软也很暖,覆过来时,还压着声音,在他耳边柔柔的说了句,那就有劳了。

他心神一荡,荡得差点站不起来。

那是他在沛国待的第五年,五年了无生趣的日子,终结在了这句话里。

她做饭的动作很娴熟,看上去很有样子,可做出来的饭却没有想象中可口,当然也算不上难吃,但她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只是一直在防备他,好像害怕他会突然出手似的。

他觉得有点可笑,倘若真的防备他,就该在没进城之前想个办法脱身,而不是让他到了她家里,才想起来防备。

吃完饭之后,他问有没有酒。其实吃饭也好,喝酒也好,都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借口。

这是他从天阙城出来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要是走了,就太浪费这兴趣了。

她替他包扎伤口时,来来回回的,几乎是在抱着他,呼吸洒在他脸颊上,她会时不时的跟他对视一眼,目光的短兵相接,他们都在探究彼此,看看对方是否是合心意的对手。

后来将她扽在怀里,她没有半点慌张,去吻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半点慌张,只是迫不及待,他也挺迫不及待的。他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容钰之前问他,有必要么,有必要这样自苦么,其实不是刻意自苦,只是没有兴趣。这不碰上有兴趣的,就直接上了。

看着纤细的一个人,脱了外面的衣裳,里边却是丰臀肥乳,倘若不是身上有几道颜色极浅的细疤和掌心的薄茧,他会以为这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

不过世家小姐自持身份,大多矜持,不会像她这样。

他进入她身体时,她咬紧了嘴唇,他们相互看着彼此,他是征服的姿态,她眼里带了一点倔强,那倔强是,虽然我让你进了身,但你别以为能征服我。

他的胜负心被她眼里的倔强点燃,他狠狠的吻了下去。

那天晚上,他的剑第一次离开了他,他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而他在这个陌生女子身边睡着了。

他醒来时,天还没亮,发现身边有个人,还有些不习惯,等逐渐缓过来之后,也没有忙着起来,外面似乎下了雨,稀稀拉拉的,她呼吸均匀,睡得很安稳,身上依然有植物的香气,他凑过去闻了闻,好像是来自她的头发。

他低眼瞧着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防备的躺在自己身边,他闻着她的馨香,突然很想再来一次,可看天色,快要亮了,他终究是稳住了自己。

他穿好衣服,拿了自己的剑,打开门,外面果然下了雨,春雨细如丝,他站在廊下,久久不愿挪动步子,他发现,他其实很想留下来,不过终究觉得荒唐可笑,还是走了。

之后他离开太平城去临安帮沛梁谈一笔生意,在临安待了挺长一段时间,白天还不特别明显,一到了晚上,夜就显得特别漫长,他总是想到她,想那晚,想她看他的眼神,想她细细的喘息,想她咬紧嘴唇的模样,想她的身体,想她情动时的呻|吟。

他在隐秘的渴望她,这渴望如此强烈,这渴望一日比一日强烈,甚至强烈到开始干扰他正常的生活,像鞋子里掉了一粒石子,不拿出来,怎么走路都不舒服。

他回到太平城,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太平城。

他想要一个女人。

倘若不是这个女人最后冒出了一句我爱你,他大约真的就是她的火夫了。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他听别人说过,自己却从未说过,然后说这句话的人,后来背叛了他。他就把这句话钉在了耻辱柱上。这是让他如遭雷击,甚至如临大敌的三个字。他甚至都有点恨她了,她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落荒而逃,去了天阙城,栾顿和萱娘以为他来宗郑办事,顺道去瞧他们,可后来他心神不定的样子,还是叫他们瞧出了端倪。

他是挺心神不定的。他的气消了之后,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那么热烈的向他表达了她的爱意,可醒来之后发现他不见了,她会是什么感受。

他丢下她,给了她这样的难堪,她会不会很想杀了他。

萱娘套他的话,他后来就索性全说了,当然该忽略的也都忽略了,只是简单的两三句,说有个女子怎样怎样。他还没说完呢,萱娘就开始笑,说原来小卫也有怕的时候。

他被人戳中了隐秘心事,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走了。

走了还不想回去,萱娘可能说得对,他大约是怕她,怕她将他扯到什么他掌控不了的事情中去。

他从天阙城出来,又到扶摇山看师父和师母,师父师母留他在山上多待一些日子,可他却又忍耐不住的想走。

师母笑说,他这次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没听懂,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变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变化。

师母说以前脸上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油盐不进的,看着让人生气。现在脸上有点东西了,比之前生动。

他才意识到,他那么防备她,其实没有防住。

他才意识到,无论他承认不承认,从认识她开始,他的改变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