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鲜肉与冷冻肉(1)

“聂组长对罪犯的判断是,反社会人格。用硫酸泼校花的动机不是表白被拒绝,而是纯粹的以伤害别人为乐趣,是一种报复社会的心理。这么一来,什么积极道歉赔偿、抑郁症,统统是浮云。一审时,法院采纳了我们向检察院提交的补充证据,以‘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为依据判了十五年,罪犯不服,上诉,最后还是维持原判。”陈昱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看聂羽峥,“如果不是聂组长的建议,罪犯那么积极的补偿,加上他家人的‘公关’,可能也就三五年。所以你说,‘过程’重不重要?”

“不去送礼、鉴定,没准不会判那么重。”祝瑾年嘀咕着,也觉得一阵爽快,“天意啊……”

“说起这个,你不知道那家人多么阴险!”林睿义愤填膺道,“他们去聂组长家,还偷偷录了音!故意把最后聂组长拒绝收礼的那段给截掉!庭审时忽然拿出来,断章取义说聂组长嫌礼少,公报私仇!干扰案件调查!说我们同流合污,冤枉他!”

“后来呢?”祝瑾年追问。

林睿笑开,“他们想不到聂组长留了一手,当时也录了音,还是完整版。”

祝瑾年一愣,然后忍不住也笑,“我就说嘛,论阴险,他不会输。”

这时,沈子平拍了拍手,打断了干警们的窃窃私语,“行,卢酬志的事就算定性了,先散会。”说罢,他拍拍聂羽峥的肩膀无声地表示感谢,又看向祝瑾年:“案子开庭时,欢迎小祝来旁听。”

“好的,我会持续关注。”祝瑾年起身道。

大家纷纷站起,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和文具。聂羽峥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瞥了眼屏幕,没马上接起。手机仍在震动不停,他走到一旁的安静角落,拇指在屏幕上一划。

“喂。”

“老公!老公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里头,一个焦急的女声。

聂羽峥眉心忽然蹙紧,默了几秒,明显在调整情绪,“你有事吗?”

“你最近好忙啊,我知道不该总是打扰你,可是……你这么久……”

“我在开会。”聂羽峥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脸上好像结了层冰霜。“没什么事,挂了。”

“等等老公!那……你今晚回来吃饭吗?我妈买了你喜欢吃的龙胆鱼,你看是煮汤还是清蒸?”

聂羽峥沉默了几秒,平静地开口:“不回去了。”

电话中的女子很失望,也沉默着。

忽然,传来一阵吵杂,电话被挂断。聂羽峥原地等了一会儿,电话再次震动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他接起,听了一会儿,应了声“嗯”,就将挂断的手机放回口袋中。

转身,只见祝瑾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拎着包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祝瑾年。”他出声把她叫住。

“嗯?”祝瑾年很识趣,她一点也不认为聂羽峥这尊大神会再当免费司机再把她送回工作室。她想,该不会要提鲱鱼罐头的事吧?

背后有些凉飕飕的,她不禁轻轻咬了一下下唇。

他看了一眼她的包,“你的笔记本,我能看吗?”

原来如此。她松口气,抿了抿唇,低头找出来给他。

跟她想得一样,他翻开,专注地看她这几天对那幅画的解读。祝瑾年安静地站在一旁,交叉抱手等他。只见聂羽峥眼睫低垂,鼻梁显得更加立体,好似文艺复兴时期雕塑家们最得意的杰作。祝瑾年没留神多看了他一会儿,发觉后赶紧移开目光,心想,我怎么跟那些花痴一样?

一会儿,他合上,“介不介意把这几页复印一份给我?”

“请便。”祝瑾年不是小气的人,他要复印,就说明她的笔记有价值,这是对她的肯定。

聂羽峥指了一下楼梯,示意她一起走。

祝瑾年迟疑一下,移步上前,与他一前一后去了五楼的综合办公室。

文印室小妹坐在电脑前,余光见有人进来就站起来,目光落在聂羽峥身上,忽然愣住了,脸一下子涨红,“聂……聂组长,您要复印吗?”

“麻烦印两份。”聂羽峥神色如常,将笔记本翻开,告诉她需要复印的页码范围。

“好。”小妹赶紧接过,走到复印机前操作着,时不时抬眼偷看他一下,分明就是迷妹脸。聂羽峥似乎不太在意这种目光,随便拿起旁边一份案件通报当杂志看。

倚在门口的祝瑾年看得真真切切,想起自己刚才的失神以及某位师姐当年对他的称呼“小鲜肉学长”,觉得有点好笑。

哪里是小鲜肉啊,分明是块冷冻肉。

“聂组长,好了。”小妹整理好复印件,捧着给他。

他放下通报,双手接过,“谢谢。”

聂羽峥把笔记本还给祝瑾年时,她还是跟他抬杠了一下:“如果这部分引用在你将来的论文或者哪本教材里,我有稿费吗?”

他偏头望着她,一时没回答,好像在算计什么,眼中几分危险地笑意,忽然开口道:“不会亏待你。”

祝瑾年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他又有什么阴险的想法,可一时猜不透。既然如此,她不妨厚颜一次——“稿费怎么算?”

“半罐鲱鱼罐头。”

祝瑾年眨眨眼,“什么……什么意思?”

“你输了,本该吃一罐。鉴于这些笔记,我做主,免去一半。”他一副法外开恩脸。

“我怎么就输了?”祝瑾年马上反弹,“小志的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存在被害妄想的成分,他那是被害妄想症的plus版本!你可不能在这儿扯‘白马非马’。我没输,你也不算赢,按照我们2:1的赌注,我吃一半你就得吃一罐。”

“白马非马?”他挑眉,酝酿了几秒,问她:“假设这是一道考题,正确答案是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而你的答案是被害妄想症,你认为我可以给你几分?”

祝瑾年想也没想,“我答对一半,至少也50。”

聂羽峥对她这种作茧自缚的答案很是满意,提醒道:“50分就是不及格。”

“只要不是0分,就不算错。”她坚持。

“我改卷,就是0分。”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你改得也太苛刻了,在你手上到底还有没有人能及格?”

他不与她抬杠,而是问:“我问你,你是什么?”

“什么?”她觉得这是个陷阱,暂时不回答,反问他,“你说我是什么?”

“是人。”

祝瑾年仿佛看见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头顶,她翻个白眼,低声道:“无聊。”

他望着她,“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和思维方式,回答是水,也能得70分。”

“……嗯?”祝瑾年一脸问号。

“因为,人体70%是水。”

“那怎么能……”意识到自己即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祝瑾年马上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