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忆(5)
周日, 兰洁斐把整理好的问题集锦打印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待会儿要给聂羽峥。
昨天的节目播出后反响不错, 很多网友和听众在广电网站论坛留言说喜欢这样的新形式,对播出的内容表示满意和期待。下午, 兰洁斐特地打电话给祝瑾年,让她晚上有空一定听听今天这期。
“我团购了晚上八点半的电影票,散场都十点半了。”
“跟谁!”
“自己一个人。”
“单身狗。”
祝瑾年哭笑不得, “你倒是发个狗粮给我吃啊?”
“之前跟你说,我们请到了聂羽峥,今晚就是他做嘉宾哦。”兰洁斐说。
“为什么他做嘉宾的节目我一定要听?”
“我可是按照你的嘱咐,把最难回答的几个问题都塞给他了。你不听,岂不是对不起我?”
“好吧, 我回家路上听一下。”
电影院人真多,亲密的男女朋友也好,说说笑笑的闺蜜也好, 都是出双入对的。独自来看电影的祝瑾年还真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单身狗,买了一份爆米花和一听可乐当狗粮, 快开场时跟随人潮走进放映厅,期间胡乱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是不是因为这部最近超火的电影是恐怖丧尸片,所以大家都结伴来看?单身狗吃着奶油味狗粮,寂寞如雪……”
电影开始, 果然特别精彩, 节奏紧凑, 情节惊心动魄,一环扣一环的同时,揭露了人性丑恶的一面。祝瑾年忘记了自己之前发的牢骚,沉浸在情节中,直到结尾的字幕出现,才松口气,意犹未尽的同时,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为着人性的复杂而战栗。
走出放映厅,已经十点四十了,她想起兰洁斐的嘱咐,打开手机电台,调整到鹏市电台的频率。
只听兰洁斐甜美的声音传出:“下面,我们来看最后一个热心网友的留言求助——我是一名32岁的未婚男青年,自认为长得还不错。早几年,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大一的学妹疯狂追求我,即便我离开了学校去了外地工作,她还是大胆向我示爱。她打扮比较土,长得也很一般,就是性格还不错。我那时比较寂寞,尝试地和她异地恋了几个月(期间没有见过面),但我对她并不是很上心,总觉得这种倒贴的很廉价。在公司我认识了心仪的女孩,那时刚好快到春节,她说要坐火车来我这里,我觉得很烦,就提了分手。之后,我顺利追上了心仪的女孩,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了,之后,我的感情一直很不顺,工作也没什么起色。我辞职了,回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份工作,偶然听说了她目前的状况。没想到她毕业之后混得非常好,进了一家外资公司,我才知道她爸爸是很挺有权力的干部,她非常擅于人际交往,现在年薪很高,处境比我好太多。我从同学那里看到了她最近的照片,开好车,拿LV的包,会打扮了,看起来非常漂亮。我回来后,心情就一直很差,当初我很嫌弃的一个女人现在居然这么好,我觉得很怪。如果我当初没跟她分手,我可能不会混这么差,又或者她不会像现在这么春风得意。我听说她还没男朋友,想重新追她,但又拉不下这个脸。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什么人啊!祝瑾年心里骂道,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人家现在混得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居然在纠结自己拉不下脸追她的事,他到底多大脸?!
她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开大了手机音量,她倒要听听,聂羽峥会这么回复这个无耻的男人。
“这位网友,一个人会因为年纪的增大、阅历的丰富,对一些事情产生不一样的看法……”聂羽峥的声音在广播中居然也这么好听,不输给电台任何一个男主播,“这就好比我们年幼时都喜欢橱窗柜台里颜色鲜艳的遥控汽车,为了得到它们,我们可以努力得高分或者扮演几天的三好儿童。但到了这个年纪,再美轮美奂的玩具车在我们的储藏室里都变得像废品一样毫无价值。当你站在土丘上,你可能留意蚂蚁,当你站在泰山之巅,就再也看不到这些渺小的生物,反而会向往飞鸟和太阳。昨日之日不可留,专注于眼前,专注于现在的工作,一些杂事可能就不会变成心头之扰,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好的机遇。”
精彩!这正是聂羽峥的风格!
全篇不带一个脏字,其用词之犀利、比喻之毒辣,背后的含义翻译出来不知有多难听——这位网友,以前那个姑娘之所以会喜欢你,是因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错付深情。现在人家见多识广,你对她来说就跟废品一样,恨不得永远删除这段黑历史。目前人家姑娘烦恼的可能是下一个包继续买LV还是换买爱马仕,你丫一地摊货居然在纠结要不要主动吆喝一声引来从豪车上下来的大鳄。别臭不要脸地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找份工作糊口再说吧。
祝瑾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那名留言的男网友听没听出聂羽峥话中的深意。忽然,她想起了夏小姐,这位女白领本可以站在泰山之巅向往飞鸟,却还是附身去找那些叮咬过自己的蚊蚋。只希望男网友口中的这位“前女友”能够看清差距,将这段黑历史当成一本教科书。
一阵舒缓的音乐和几段广告之后,广播进入了电话提问时间。
祝瑾年走进地铁站,一趟地铁刚刚开走。从封闭安全门的玻璃倒影上,她依稀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在自己身后一晃而过,往后一看,又什么都没见着。
因为有些走神,加上环境吵杂,前两个问题她没怎么认真听,第三个电话打进《敲开你心门》热线,一个特别的嗓音传出:“你好小斐,你好节目嘉宾老师。我听了你们这几期的节目,鼓起勇气打电话进来,说说一直困扰我的事。”
沙哑、低沉甚至有些像男生,却是女人的语调。
还像欣雪的。
“谢谢肯定,我们会继续努力的。”兰洁斐回答。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初恋五十次》?”电话来询者自问自答道,“女主角遭遇了一场事故,大脑受了伤,记忆只能保持一天,晚上睡一觉后,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她的记忆始终停在出事那一天。”
“看过。”兰洁斐说,这部电影她恰是和祝瑾年一起看的,“这位听众,难道您困扰的事,和女主角类似?
“是的,不过……我没她那么严重,又或者我比她还严重吧,唉!”来询者叹口气,说,“我的失忆是间隔性的,但失去的记忆有时远远长于一天。我经常一觉醒来,以为今天是周一,可一看日期,发现竟然是周四,而我却完全不记得这几天自己干了写什么、是怎么过来的。但周一之前的事,我还记得。反正,就是反反复复,一会儿记得一会儿忘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记得哪些、忘记哪些。经常有些不认识的我跟我打招呼,而我根本不记得他们是谁、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当然,也有认识的人埋怨我,说明明跟我约好了某件事,可我却没有办到,事后还假装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