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本经
回宫的路上,荀香听到轿子外面的大街有不寻常的喧闹声。她对轿外的绿珠说,“前面是不是有什么热闹看?”
绿珠立刻回应道,“小姐,好像不是什么热闹,是两个人在一个摊子前面吵架,引了很多人去围观。”
“哦?吵架有什么好看的?”荀香好奇地撩开窗上的帘子,冲人群熙攘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人群中那个红衣女子单手插腰,嘴角含笑,丝毫没有吵架的架势。倒是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子,不断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拼命的模样。
荀香暗暗吸了一口气,那红衣女子,正是永川有过两面之缘的黎雅夕。
“停轿!”荀香朝前喊了一声,轿子依言停下来。她并没有以太子妃的身份跟传旨太监出宫,所以今次的阵仗很小,走在街上,旁人也不过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眷,不怎么引人注意。
荀香下了轿子,转身对轿夫说,“你们留在这里等一等,我想起有些东西还没买,马上就回来。”
“是。”轿夫不敢多言。
荀香拉着绿珠朝人群走过去,渐渐听见黎雅夕对面的那个男子在叫嚣什么。只听他说,“什么狗屁的妙手回春?我刚刚把你的药拿回去给我娘喝,喝了之后不但没有起色,她还晕过去了!你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衙门告你!”
黎雅夕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大哥,你求医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娘的病由来已久,我医术虽然好,但也不是大罗神仙,哪有一剂就药到病除的道理?你不如赶紧引我去你家看看,也许你娘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少说风凉话了!要不赔钱,要不,我这就拉着你去见官!”男人说着就要上前去拉黎雅夕,却被黎雅夕轻易地闪过去。
人群之外,绿珠悄悄对荀香说,“依奴婢看,这男人八成是赖上黎姑娘,想要讹一笔钱。”
“啊?你是说这个男人是骗子?不行,那我得去帮帮忙。”
绿珠连忙拉住荀香,“小姐,别急别急!看黎姑娘一副很自信的样子,应该是有办法了。”
这边绿珠的话音刚落,那边黎雅夕就笑了起来,“这位大哥,你要是非得告我草菅人命呢,我跟着你去官府一趟倒是没有什么。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按照大佑的规矩,诬告也是罪呢。诬告旁人杀人这样的大罪,至少要被打二十大板吧?我看你印堂发黑,脚步虚浮,身子骨不是太好,不知道能
不能扛得住呀。”
男人愣了一下,眼神稍有迟疑。黎雅夕趁势说道,“怎么样,还去不去衙门了?你看,这里是我今日所得的诊金,全都给你,此事便罢了。”
男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黎雅夕,嘴唇动了动,还是伸手拿着钱走了。
围观的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这时,黎雅夕看到人群中的荀香,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径自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条巷弄里面。荀香有些不知所措,绿珠低声说,“小姐,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待主仆二人一走进清冷的巷子,黎雅夕便从一旁走出来,跪在地上说,“等了几天,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黎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太子妃,民女以下说的话,十分重要,请您务必认真听。西凉在西北屡屡吃败战,已经是强弩之末,无丝毫的胜算。可他们忽然派兵向大梁求助,许久不管事的大梁皇帝不顾皇太子的反对,执意出兵与西凉人共同对付大佑。皇太子曾经几次试过向大佑的军队示警,但无人肯听,百般无奈之下,托民女到凤都来,设法见到太子或太子妃,告之以详情。若不阻止大将军继续向西凉的国都挺进,必定会在沿途遭遇伏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荀香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冷,脚下虚浮,踉跄了几步。绿珠连忙扶住她,轻轻叫道,“小姐,您镇定些!”
荀香虽然早就知道此次出兵西凉,凶险重重,朝廷里,大佑之外,都有许多人想要阻扰老爹打胜仗。因此上次虽然有紧急军情,还有偷听到曹炳坤等人的对话,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听到黎雅夕这么说,她一直回避的那个现实不允许她再天真了。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黎雅夕说的话深信不疑,更没有去深究黎雅夕和萧天蕴的关系。她只知道,那个人仍然信任她,所以把数十万大军的生死,交到了她的手上。
“你还会呆在凤都吗?”
“任务虽然已经达成,但还会在都中的云光客栈呆两日。太子妃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派人来找我。不过······”黎雅夕的表情变得更为严肃,“民女的行踪最好不要让炎贵妃母女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在客栈等我的消息,我这就回宫见太子!”荀香说完,拉着绿珠就巷子外走。等走出很远之后
,绿珠忍不住问道,“小姐跟这个黎雅夕很熟吗?”
“不熟。”荀香心急如焚,低头就钻进了轿子。
绿珠走到轿子旁边,不死心地追问,“那小姐认为她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起轿!”荀香在轿子中喊了一声。
轿夫把轿子抬起来,慢慢地往前走。绿珠一边跟着轿子,一边说,“小姐先别急。奴婢认为,这个黎雅夕的来历和身份有一些可疑,最好先把事情弄清楚,否则······”
“绿珠,老爹他们远在几千里以外,如果我有一点点迟疑,那可能便是十数万条生命!而且,我相信的不是黎雅夕,而是萧天蕴。我们先回宫,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听听他怎么说。”
绿珠叹了一口气,内心也深知事态严重。她不了解萧天蕴和荀香之间的关系。她只希望以太子的聪明,能够明辨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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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翌收到慕容雅的迷信,说炎松冈秘密地离开了湄洲,不知去向。而且近来李翩翩的行为十分古怪,多次提到过关的事情,好像有什么打算。
李翩翩是西凉国的公主,大佑和西凉打战,她不可能置身事外。但李翩翩只是一个弱智女流,要说她能搅出多大的血雨腥风来,倒不太现实。除非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在引导她成为那个危险的变数。
顺喜把清嗓子的凉茶放在桌子上,默默地站在一旁。每当淳于翌长时间思考,一句话不说的时候,他这个做奴才的就有些忐忑。一边揣测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又一边揣测怎么样能帮主子分忧。
“小顺子,你在想什么呢?眉头都皱成块了。”淳于翌端起桌上的凉茶,叫了顺喜一声。
顺喜连忙说,“殿下,您可开口说话了。如果遇到什么难事,您不妨说出来,奴才陪着您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