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谢伏危守着的只是一具躯壳, 而苏灵的魂魄放在了那朵伴生金莲里,日夜受着凤山业火。
若是寻常修者的魂魄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赤羽真火的, 只是少女受着佛器庇护,再加上她魂魄之中也有佛光。
这赤羽真火于她来说百利无一害,用来加速三魂七魄凝聚再好不过。
凤山妖主名重火,是一只万年的赤羽火凤。也是陆岭之的生父。
他的母亲去的早,在他记事开始便对母亲没什么印象。
妖族一向弱肉强食,哪怕是幼崽也不会有什么特殊对待。陆岭之从能够自如幻化人形时候开始,便被重火给扔去了火山,在真正承受住了业火之后才能从里面出来。
和所有妖族一样, 重火对亲情很淡薄。却很护短,陆岭之从小到大被他搓圆捏扁, 怎么教育都可以。可一旦有旁的人欺负了他, 重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这一次让所有妖族都惊讶的是,少年被那些所谓正派名门给伤成这般,若不是凤凰尚有涅, 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有妖修或许明白这只是重火借此将陆岭之逼入绝境, 成功涅。
却不曾想过以重火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竟然没有报复回去, 非但没有将死生林, 九重塔烧了个精光,还带回了一个佛器。
着实让他们捉摸不透。
要知道佛器是妖修最为忌讳的东西,单是一道佛光就足以让低等妖修魂飞湮灭, 一个九品佛器哪怕是用来对付元婴的妖修,也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重火虽是化神修为, 可这种品阶的佛器于他并无任何用处,反而会威胁他的妖魂。
更不明白为什么陆岭之刚涅, 那般虚弱,还要巴巴的去业火那边守着这佛器。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贸然询问什么。
完全涅之后的陆岭之容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褪去了之前的青涩,五官棱角更加分明,也更加俊美了。
他身高也拔高了好些,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模样,眉眼之间多了些戾气,少了往日如玉温润。
凤山业火是用赤羽真火幻化成的一座火山,也是早年时候重火将陆岭之扔去的地方。
凤凰不畏火,但是大多都受不住这样纯粹的业火,只有克服了这火,方能克了五行,不畏水寒。
陆岭之如今是不畏惧这业火,可不包括里面那朵伴生金莲。
“凑这么近做什么?你可不是九尾天狐有九条命,要是不小心被那佛器给伤到了,你可就真的没命了。”
重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火光摇曳,光亮映照在了他的眉眼。
那身后展开的赤色羽翼似一片芍药,i丽至极。
青年眼眸一动,只掀了下眼皮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后直勾勾注视着火海里的那朵金莲。
“你不是说这业火能够让人的魂魄聚合速度加快百倍吗,为何都十年过去了,它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十年来陆岭之每日都会过来这边看,这金莲上面有几朵花瓣,几根花蕊,甚至每个叶片上有几道纹理他都了如指掌。
伴生金莲在凝聚魂魄的时候是闭合的,从将它放入业火到现在,他再没瞧见过它展开的模样。
哪怕一瓣。
“父王,你是在骗我吗?”
“你怕我当时心如死灰撑不过涅,这才告诉我阿灵还有救的对吗?”
青年眉眼微垂,下眼睑处落了两扇灰色的阴影。
“我骗你作甚?若是我骗你我吃饱了没事干将这破佛器拿回来,还大费周章地用了好些妖力将其放进这业火里?”
没有妖修会喜欢佛器,重火一瞧见那里面的金莲眉头就紧皱着。
要不是里面还放着苏灵的魂魄,而苏灵又救过陆岭之,他早就将其毁了。
“可是它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陆岭之指尖微动 ,下意识想要伸进业火里去碰触感知下那朵伴生金莲。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伸进去,便被重火给狠狠打掉了。
“这才多久?若要将三魂六魄全部归位至少也得花个五百年,如今它被放置在业火里,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十年就能凝聚。”
陆岭之其实知道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能凝聚好,只是他不相信那些人,他不相信那佛修,更不相信沉晦。
“……父王,就算最后我是被他们逼着完成了涅,可你又为何这般相信他们是真心想要帮着阿灵凝聚魂魄?”
“在他们这些正道看来她算是离经叛道了,若是真的想帮她凝聚魂魄便是助纣为虐了。”
“我不相信他们,我想亲自将那金莲拿出来看看。看看她的魂魄是否安然在其中,又是否真的在凝聚。”
沉晦和重火做了一笔交易,是沉晦主动来凤山找上他的。
他想要借赤羽火凤的涅之力来复活一个人,而他帮助陆岭之突破瓶颈完成涅。
当时重火和陆岭之一样,对沉晦并不信任。
只是他立了血誓,重火才斟酌着同意了这件事。
但是这一切陆岭之并不知情,他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好奇怪。
“……其他人你可以不信,沉晦这人一身傲骨,断然不会也不屑做出欺瞒之事。”
重火诡异的迟疑让陆岭之觉察到了什么,他眼睫微动,抬眸看向了对方。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他与你说了什么?”
“啧,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就在这守个百来年,到时候你就能等到她魂魄凝聚完全见到她了。”
“魂魄凝聚成功不是一件易事,可父王你却好像很笃定的样子。”
青年走上前了一些,在距离重火一步的位置站定。那双眸子是好看的红色,看着却让人有些心悸。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你早知道她会有这一劫,不对,你不擅推衍,应当是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算到了阿灵会死,也算到了我会在九重塔时候涅对吗?”
和重火不大一样,陆岭之继承了他母亲的敏感细腻。有很多事情不是不说就代表他没有怀疑过,而是在他真正确认不对的时候才会直说。
就像是现在,他从一开始询问伴生金莲是否有作用的时候,重火的态度一直很笃定。
这才让陆岭之确定了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了。
这些重火不能说,也不好说。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陆岭之不能顺着他的神情猜下去。青年见他并没有出口否定,便什么都明白了。
“要她生的也是他,死的也是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算尽了天下事,我只觉得讽刺。”
“……若不这样做,她可能才不会有来生,只是今世。”
“她不会希望自己的来生是这样来的。”
陆岭之脸色很沉,他知晓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但是重火是他的父亲,他不会多责备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