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份意外
他们每来一个,我就更加觉得自己像个非洲难民,苦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等着善良的人们拿良心救济。
在卓一凡被关押之后的第三天,周杨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请律师把卓一凡保释出来了,因为卓一凡在里面的时候情绪不稳定。
到底还是出状况了,我去看卓一凡的时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但是看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卓一凡,我也没什么可说了。
卓一凡只是看着我,眼神里隐隐有以前的阴郁,这样的眼神真叫我动心,也叫我痛心。
我走过去,想抱抱他,却被周杨一把拉住,说:“让他清净会吧!”
然后周杨把我拉走了,说要讨论讨论卓一凡的案子。
我瞪着周杨,一路都在说他假公济私。
周杨根本不管我说什么,就是拉着我走,把我拉上车之后才说:“马上就要开庭了,没几天了,我看他这样的状况是无论如何不能去坐牢的,不过,也正好,可以由医生鉴定他是有病的。但是问题是,他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我的意思是说,病情也不稳定,他到底是一时情绪问题,明天就正常了,还是真的旧病复发?”
我明白周杨的意思,可是我也很不理解,我说:“可是他以前本来就是有病的啊!”
“那是以前,这件事是最近发生的,谁能保证一个生了六年病的人最近就没好?”
“那怎么办?”
“他现在反反复复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钱总打来的。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曹格的事吗?”
我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钱总很是激动,说:“就是上次我跟你说他很像一个通缉犯的事,我叫你留意呢!你怎么忘了?”
“我最近有这么多事,哪里还会想起来曹格的事。怎么了?”
“我觉得他有问题,我最近在调查他,我发现曹格不是他真名,他的行踪也很隐秘,而且,他几乎不跟人交流,也没发现他有什么朋友。”
“他是怪了一点,不过他是很喜欢说话的啊,说大话,他可是很厉害。不过,我也就在面试他的时候听他说过。”
钱总神神秘秘地说:“我现在正在发动我的朋友调查他,我还没敢找警局的朋友,怕万一他有什么事再连累到你了。”
“好吧,你看着办吧,如果真有问题就报警,怎么会连累到我?我也是不知情啊!”
钱总说这事就交给他办了。
周杨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就把钱总的顾虑说了一下,周杨一听,笑了,说:“你都遇见的是什么人啊?”
我偏过头看他,说:“我遇见的都是像你这样的人啊!”
周杨笑了笑,没说话。
我这样偏过头看周杨的时候发现他确实是有魅力的,于是我很是奇怪地问:“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到现在都单身呢?”
“因为我追的女孩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可能吧!你这样的想追个女孩还不容易?”
“容易?那你怎么不答应我?”
我拍了下周杨,说:“说正经的呢!就算我不答应你,可是在我之前你就没有女朋友?你长着这么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怎么可能有空间单身!”
“是不是对我产生兴趣了?想听我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说:“兴趣没有,故事倒是喜欢听。”
周杨清了清嗓子,说:“我用五年的时间读完本科和硕士的课程,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有没有时间谈恋爱。”
“听起来,似乎应该没有。”
周杨坏坏地笑笑,说:“放在别人身上应该是没有,可是对我来说,那就不同了。想想那时候真快活,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我到底有过多少女朋友。她们每个都很好,纯情的浪漫的成熟的性感的,什么样的都交过。到了后来,我已经不在学校里找女朋友了,很多女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就勾搭上了。”
“都上过床没?”我没来由地问了周杨一句。
周杨很理解地看了看我,说:“校内的女朋友一个都没有,校外的女朋友没有一个没有。”
“你还挺讲原则。”
“对校内的女朋友,是我不敢,因为我还没想过要负责这件事,责任对我来说不切实际。对校外的女朋友,我依然不敢,可是她们敢,并且她们从不会说到责任的事。”
我点点头,觉得周杨说的有道理。
“可为什么现在却是单身一人?还是背地里有很多女朋友只是我不知道。”
周杨没有看我,专注地开着车,从侧面,我看见他眼神里的色彩暗了一层。
“现在是真的单身一人。其实,我的本科只读了两年,那两年我读的是建筑学。另外三年我读的是心理学硕士,然后遇见了卓一凡。我是学校的特例,我换专业考了心理学研究生是因为……有个女孩,她为我死了。”
其实刚开始我多少都觉得周杨在开玩笑,可是现在周杨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和故事的进展都叫我吃惊,氛围也一下子变了,我不再问话,我相信这是真的了。
“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她死了,直到我亲眼看见她的遗书,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事。我忽然发现,女孩的感情是脆弱的,她能因为暗恋你关注你而郁郁寡欢,同时一方面因为你频繁地换女朋友而强制自己憎恨你可是又做不到,这让她更痛苦。最后她选择用死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周杨渐渐有些激动,脸色泛红,眼睛开始湿润。
我也像周杨一样难以想象还有这样的女生,我也想象不出那个女生当时是怎样的痛苦,我是绝不会为了一份爱情或者一个男人去死,因为我不会有像她那样的痛苦。
“我被震惊了。我被她的这种感情震惊了,也被她的举动吓住了,我没想到我会这样地影响到别人,我只是认为这就是我自己的生活。而更让我难过的是,没有一个人谴责我,那个女孩的死成了很多人嘴里的笑话,大家觉得她是傻的,是白痴,是神经病。大家笑话她和她的感情,在她都已经死了之后还在笑话她,我非常痛心。从此以后,我没有再交女朋友,我发誓,如果我没有爱上谁,我不会再玩!然后我就开始学习心理学,本来我只是一时的冲动,没想到我会喜欢上这门学科和这个工作。”
周杨说完后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我想了想,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我不知道这六年来周杨是不是也一直痛苦着。
“她如果知道,会开心的。”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周杨叹口气,眨巴了几下眼睛,让自己恢复了常态,然后转脸对我笑笑,说,“六年了,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