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负荆请罪”(第3/5页)

管家:“……”

这回再找不到合适的荆条了,不过这管家也算精干,下去直接吩咐,“去!把所有的刺都给劈了!再削得光滑点!”

劈去所有刺的荆条再拿上去,君珂翻来覆去地看,管家以为主子满意了,正要舒一口气,却听她愁苦地道,“不行,一点刺也没有,人家会嫌弃我太没诚意的。”

管家:“……”

忍住内心的咆哮,管家捧着荆条再次下堂,吩咐下人们,“把刚才劈掉的刺给我找回来!把所有刺尖磨平,磨圆!再粘一部分到荆条上!只要露出那一部分有刺就行,看起来很戳人就行!”

不得不说,管家大人这次终于充分地领会了主子的精神要义,荆条这次捧上去,君珂终于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她托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喃喃道:“当然不能脱了衣服背荆条,那也太便宜纳兰述了,乐出羊癫疯怎么办?嗯……这样!”

过了阵子,君府墙头鬼鬼祟祟跃出两条影子,各自背着一捆荆条——君珂和幺鸡是也。

拉着幺鸡一起助阵赔罪的君珂,先站在墙头上哀叹了一番——本来每天晚上郡王都要来睡书房的,今晚等了半夜都不来,真是的,他不睡,书房落灰怎么办?

男人神马的,最傲娇了!

在墙头腹诽完,她调整好脸部表情——严肃地、深沉地、哀愁地、苦大仇深地、于我心有戚戚焉地。

到了纳兰述府邸,老远就见平日灯火通明的大宅,此刻黑沉沉阴森森,大门紧闭,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只余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风里悠悠地转着,将淡红的光晕,一遍遍扫过尘灰满地的地面。

君珂吸吸鼻子,心想看样子还要先演一出“墙头马上”?

她既然是来道歉的,自然做好了一切低姿态的心理准备,转到后院围墙外,准备爬墙。

纳兰府邸的后院,连着一条小巷,平日里走恭桶泔水的巷子,府邸的前一天的泔水,收集了从后门运出来堆放在巷子里,第二天一大早,自有专门的人来收。

君珂从巷子里过,闻着泔水独特的气味,一眼看过去,桶里好多鱼肉,撕了一点皮的馒头,咬了一口的点心,暗骂贵族奢靡,但也不得不承认纳兰述和他的尧羽卫不算燕京贵族中最奢靡浪费的,别说纳兰述他们,就是幺鸡,现在看见这些几乎完整的鱼肉点心,也目不斜视,不屑一顾。

君珂心里挂记着负荆请罪,匆匆从巷子里走过,正准备爬墙,眼角忽然闪到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有敌?

君珂浑身警铃大作,顿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眼看那黑影正是往刚才那个小巷方向,一个转身就追了过去。

她不知道。

在她刚才鬼鬼祟祟要爬的那截墙下,鬼鬼祟祟也蹲着俩个人影。

两人影从君珂接近纳兰府邸就出现了,其中一个一直骑在墙头,用特制的一个千里眼观察着君珂和幺鸡,不住向墙下那个人通报,“目标出现在三百米以外,请各就各位;目标出现在两百米以外,带着幺鸡,请做好戒备;目标出现在正门十米外……目标看见门口没人在叹气……唔……目标转向墙头……东墙头……”

底下的人转到东墙头。

“……西墙头……”

底下的人奔到西墙头。

“……过后门暗巷,应该是从后门墙头爬……好,确定位置!”

“下来!下来!”底下的纳兰述招呼敌情侦测者戚大头领。

戚真思一个翻身落下,两人蹲在墙底,戚真思懒懒打个呵欠,“行了,接下来你自己搞,我睡了。”

“别啊。”纳兰述一把抓住她,“等君珂跳下你再走,先给我参考下,小珂儿马上从墙头落下,我是立即接住她原谅她并亲她呢,还是再摆摆架子不理她?”

“你说呢?”戚真思癞皮狗似地趴在墙上,气若游丝——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我是很想立即接住她吻住她的,”纳兰述偏着头,满面憧憬,“小珂儿从墙头落下,落在我强健的臂弯,她吓了一跳,用粉拳捶我,然后被我狠狠吻住……多美妙、多旖旎、多动情、多浪漫!”

“肥皂狗血剧看多了吧你?”戚真思吐血。

“可是呢,”纳兰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戚真思的嚎叫听而不闻,“又觉得这样,似乎太浪费机会?太轻易了些?小珂儿难得有个心虚的把柄被我抓住,我要不要好好利用机会?来个虐心虐身、虐身虐心、几番磨折、不住推拒,都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经历虐心怎么有复合的激动?等到云开月明阴霾散尽,到那时携手相牵喁喁低语,两两相望互诉衷情,是不是更美妙、更旖旎、更动情、更浪漫?”

纠结,真的很纠结!

纳兰述还在纠结,君珂已经到了墙头,两人赶紧屏息住嘴等她爬墙,结果君珂发现敌情一转眼跑了,两人傻等了半天,愕然对望:“嗄?”

这么久了,蜗牛都上墙了,她咋爬的?

纳兰述忍不住,跃上墙头,四面看,“人呢?”

一转眼看见后门暗巷人影晃动,依稀正是君珂。纳兰述脸黑了。

戚真思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磨牙声。

随即纳兰述一挥手。

“去看看!”

※※※

君珂一转身追了出去,掠入暗巷,几个大泔水桶之间,一个黑影正背对着她,在桶里捞着什么。

听见声音,他霍然转身,刹那间看见君珂,他赶紧举袖掩面,又想丢掉手中东西,一时间慌乱得不知做什么好,最后霍然一甩手,丢掉手中东西,捂脸便对着外面冲了出去。

这人动作极快,行动如劈风,竟然是个高手。

君珂愣在那里,脚步一动,却没有拦,在那人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缓缓道:“查兄。”

那人脚步一顿,一时间如被雷击,僵在了原地。

君珂目光缓缓落在地下,远处的微光照过来,地上滚落一个油迹斑斑的布袋,布袋还没来得及扎口,里面滚出些鱼肉,撕了皮的馒头,咬了一口的点心,正是那些泔水桶里的东西。

夜半、深巷、泔水桶、拣泔水的人。

其实没什么不对,哪都有这些事发生,但问题在于最后一项,人不对。

君珂呼吸有点紧,她慢慢偏头,看着那个拣泔水被她发现仓皇要逃的人,那人已经放下了袖子,脸色和眼神都铁青,也在偏头望定她。

刹那间眼光交汇,君珂心中又是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悲哀、愤怒、冷漠、还有杀机一闪。

看看他一身敝旧却浆洗得干净的衣裳,君珂皱起眉,她不曾注意他人衣装,看见了也以为有些人天生朴素,不曾想,世上还真有人这么潦倒、一边参加武举接受万众欢呼,一边在夜深人静的暗巷里,掏泔水以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