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敢看,我敢摸

禹公子觉得自己对那个红唇女子的擒拿,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已经离那女子肩头不过毫厘距离。他甚至已经触及她的长发,微软,细长,稍稍有些卷,滑而亮如缎。

然后下一瞬,眼前似有烟光一晃,忽然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他愣在那里,手指犹自在空中一个抓握的姿势,看上去有点像痉挛。

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两人,此刻也“啊……”一声惊叹,茫然四顾——人呢?

“砰。”一声,人撞上了堆满酱肘子的案板。

景横波怕人跑掉,闪得太快,感觉自己后腰撞着硬硬的东西,什么东西骨碌碌滚下来,带着肉和八角茴香的独特气味,滑溜溜砸了她一脸。

她一抬手,从脸上抓下一只比她手臂还粗的酱肘子,还没等看清人或者和人道歉,就看见头顶唰唰唰唰,七八道亮光闪过,似闪电在眼前纵横,亮到炫目,炫目的光里,手上的分量忽然轻了许多,随即有什么薄薄的东西,一片片洒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胸上、肚子上……

饶是女王陛下见惯风浪,也呆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她下意识想要起身,腰刚刚一挺,“唰。”一声,亮光贴着她鼻尖滑过,在空中飞出一朵漂亮的白花,白花的花蕊里绽开肉片的花瓣,又纷纷扬扬落了她脸上一层。

她双臂向后,想要在案板上支撑住身体,却抓着了两个酱肘子。头顶上唰唰之声还在继续,白光不断贴着她鼻尖、额头、唇角、脸颊飞过,像在玩杂耍,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自己的鼻尖、额头、唇角啥的就会也成了米粉汤碗里的肉片。

四面有喝彩声,她扯扯唇角——头顶上这位,刀玩得很好,很妙,不过,在她脸上玩就不大愉快了。

“砰。”一声震响,身侧案板嗡嗡震动,刀光止歇,她转头一瞧,哟,那柄比寻常刀厚三倍的巨刀,正恶狠狠砍在她身侧,深深嵌进案板里,距离她手臂距离不超过一根头发丝。

而她脸上那根酱肘子,现在已经剩下了一根一丝肉也不剩的骨头……

“好刀法!”围观者中会武的人大声赞。

“来碟美人肉片!”更多人急忙点肘子片——在美人脸上削出的酱肘子肉片,一定滋味与众不同。

喧嚣声里,对话在悄然继续。

“这女人有点蹊跷。”

“她使的不是轻功。”

“大荒什么时候有了咱们不认识的武功?天要变了吗?”

“天早就变了,快下雨了,今天得早点收摊回去洗衣服,这些人臭死了。”

“我说你们没发现这女人是故意凑过来的吗?”

“我只看见她胸很大。”

“是哦,我也是,我还以为这世上女人都是明珠那种棺材板呢,原来还有这种。”

“明珠刚才和她一起。要不要顺便带回去?”

“不要。”

“不要。”

“为什么?好歹一起长大,将来也是咱们半个主人呢。”

“没胸。”

“是哦,没胸。对了,这个有胸的,你说她冲谁来的?”

“我。”

“我。”

“一定是我。”

……

景横波撑着油腻腻的案板站直身体,不用去看辨珠了,这位片肘子的汉子,绝对不会是宫胤。

这个摊子上还有两人帮忙,一个拉米粉一个下米粉汤,她被在脸上片肘子的时候,那两人从头到尾没停过手中的活计。

辨珠红线是基本静止的。也不会是他们。

身前有风声响动,那禹公子终于穿越人群追到了,似乎动了怒气,劈手就抓向她胸前,“过来!”

“啪。”一根油腻腻的骨头,弹在他鼻尖上,砸得他眼冒金星,等他挥开骨头,那女子又鬼魅似的不见了。

下一瞬景横波冲到了羊肉烩面摊。

这个摊子最大,伙计最多,穿着打扮最宫胤风格,她却没有第一选择来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感觉太明显了,反而不大像。

等她站定,四面一望,顿时一呆。

不知何时,那原本忙碌的七八个伙计,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成一圈,双手抱胸,紧紧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抱起双臂的冲动——这群家伙看人的眼神太不要脸了!个个直勾勾只盯着她的胸!

景横波身材火爆,穿越前后都习惯男人对她凶器的觊觎,但男人那种玩意儿,好面子,就算垂涎三尺,也要故作正经,看是要看的,却是左溜一眼,右瞥一眼,用眼角,用余光,用反光,用各种掩掩藏藏的方式来眼睛吃冰淇淋,哪有这样七八个人,赤裸裸毫不遮掩盯着的?

只是奇怪的是,这群人虽然眼神超级无礼,却并没有太多淫邪味道,倒像好奇和欣赏的成分更多些,给她的感觉,好像是这群人,觉得这样很稀奇,很美,所以一定要停下来多看几眼,至于世人认为妥不妥当,应不应该,人家是不管的。

再仔细一看,她心中也不禁一惊,这七八个人,个子都挺高,脸容虽然平常,但那样静下来抱臂看人的时候,气质神情,怎么也不像一个伙计。那身粗布白衣,洗得发亮,透着股深入骨髓的干净。

最要命的是,这七八人,个个都不动了!

棚子外一群人吵着要烩面,那群伙计不耐烦地翻翻白眼,其中一个家伙,脚一踢,头顶上一块白布落下,上面两个大黑字:收摊!

景横波傻眼——这都是静止的,要怎么找?

更糟糕的是,这群人看看天色,其中一人将棚子哗啦啦一收,竟然是真的准备收摊走路了。

景横波看看四周,又看看旁边的抄手摊子,一时进退两难。她怕这七八个人中有宫胤,想要跟去,但又怕其实宫胤在这附近别处,这一离开就是错过。

怎么办?

此时众伙计在收拾摊子,准备走路,天快要下雨了。

景横波伸手掏辨珠,如果辨珠血丝还是静止的,那就随这群人去,如果有了变化,那就跟他们走。

辨珠还没取出来,风声急响,那禹公子又阴魂不散地追来了。

景横波闪身让过,心中烦躁,怒声道:“第三次!”

禹公子却似根本没听见,转个身又来抓她,“我可没答应你那个赌约!”

景横波转眼一看那些伙计手脚奇快,已经将棚子器具都收齐,心中焦急,闪身让过,又去摸珠子,“让开!”

“你总在袖子里掏什么?”禹公子终于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一闪,“暗器?毒药?我瞧瞧?”劈手来抓她袖子。

景横波闪身一让,正在此时一个高大伙计从她身边走过,景横波顾不得禹公子,伸手在那伙计胸上一摸。

那伙计一偏头,呆了。

景横波顾不得他内心惊涛骇浪,一摸之下没有感觉到彻骨冰凉,宫胤的胸口,永远都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