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向晚又被禁回晚晴阁。
折兰勾玉也被送回了房间。他看起来很虚,没说多少话,一应事情便暂时被搁了起来,等他休息恢复再说。
向晚安安静静地呆在晚晴阁,闲来不过是弹弹箜篌,至少折兰勾玉听得到,互慰暂时不能相见的相思之苦。
这之中,微生澈倒是来过。
恰向晚正在弹奏箜篌,一袭绛紫长裙,头发高高挽起,珠簪垂下一串珠珞,正至眉心处。
向晚弹得专注,并没看到他。微生澈亦没有出声,斜倚在门边,看她弹奏箜篌。分明清水芙蓉未及修饰,但此刻的她却给人一种盛极的明艳,脸上的神色,又是沉静而温婉的。
她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像是有万千故事与情绪深埋在她心底,隐藏在她沉静而温婉的表情下,谜一般,让人不由便被吸引了去。
微生澈第一次发现,折兰勾玉日日与向晚相对,会动心,并非意外之事。
“大人……”向晚整整弹完一支曲子,才看到微生澈,起身行礼,又是那种淡淡的感觉。
“今天高家来人了。”他想看她的反应,却一无所获,她依旧静静地,淡淡地站在那,分明存在,又分明像是不存在般安静,“还请了你娘亲。”
即使是八岁时的初相见,他也无法将她与她娘亲联系在一起。这样一个贫贱的家庭,这样的一个后娘,竟还能让她有那一身沉静温婉的气质,轻声细语,比一般大家闺秀更甚,确实不可思议。
向晚微微一笑,还是那样淡然:“那些背后使坏的人,终究心太急,还未弄清楚所有的过往,便忍不住出手。我的卖身契,从离开杏花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师父手上。”
“可是处理这事的,却不是他。”
向晚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惊色,闻言反倒笑开了,如杏花盛放,一时明艳不能逼视:“你以为我那娘亲,除了撒泼耍赖,还会如何?她当初说的话,也是留了底的。不管谁处理这事,我的终身大事,还是那个有我卖身契的人说了算。”
在师徒大不伦这个节骨眼上,折兰老爷或许真的很想借这个机会将她这个麻烦解决。这一件事,最无辜的莫过于高家了。她娘亲当初那番话,明显是得了便宜推了责任。若是折兰勾玉同意,她受之无愧;若折兰勾玉不同意,那也与她无关了。她以母亲的身份表了态,也提醒这一门婚事最后还是折兰府说了算。只不过高家显然不知卖身契这一回事。
或许知道,只是与折兰府攀上亲的诱惑太大,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肯放过。
“你不好奇高家的态度?”
向晚摇头,低头笑如出水清莲:“君既有情共白首,君若无意我便休。于我来说,从始至终只要他的一个态度。”
哪怕这件事现由折兰老爷经手,现在也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可是自她离开杏花村开始,她就已经是折兰勾玉“名下”的人了,无论如何,婚嫁大事又怎么可能不经他表态?他又怎会同意让她成为挽回他名声的牺牲品?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微生澈心有妒忌。只是他不知道,他妒忌的是向晚,还是折兰勾玉。
“你就这么信他?”
“大人以为我的直言只是矫情?”自嘲一笑,忽而又抬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大人不似我这般被禁,何妨去看场好戏。末了还能告诉我,是否信错了人?”
他看她,似笑非笑,站着那里,却是不说话。
向晚恍然,是自嘲,也是嘲讽他:“原来大人本以为我这里的戏更好看,可惜让大人失望了。”
说完转身,坐回箜篌旁,垂目、低眉信手,乐声流动,洒落一种随意的惊艳。
如向晚所料,向夫人扯着嗓子撒泼。后娘也是娘,她一会儿哭着说自从她卖了向晚,向晚又被瘸子转卖之后失了踪,向老爷为此天天牵怒她,为此还大病一场,从此落下病根,所以才这么早就过世了,一会儿又表明自己虽是后娘,却也是养了向晚八年,早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亦真心希望她好,如今看高家公子一表人才,又真心想结这门亲事,她也乐见其成,并一再向高家表明,最后还是要折兰大人同意的,收了人家的理,将一干责任推得是一干二净。
处理这事的正是折兰老爷。他看了眼折兰勾玉命人送来的卖身契,自是明白这事儿最亏的当然是高家了。其实私心里,他倒希望向晚的亲事就这么定下,这样随着这桩婚事的尘埃落定,至少师徒大不伦的传闻也能跟着消散,挽回自己儿子的一点名声。
而高家的态度,竟是坚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外面沸沸扬扬的师徒大不伦,不但不影响高家的态度,相反还给了高家结成这门亲事的契机。
高家不相信折兰大人会与女学生有私情,坚定的想结亲。何况临近新年,向晚确也到了婚嫁的年龄,若是折兰府不趁机定下亲事,反倒让人疑心折兰勾玉与女学生确有私情。
折兰老爷推说考虑几日,高家便退下等消息了。
只一会儿便见陆夫人款款而来,不过是借机说服折兰老爷定下这门亲事,又顺道提了莫前辈的事。
这一些理,折兰老爷又岂会不知,借口有事要处理,便示意陆夫人也退下了。
在折兰老爷处碰壁的陆夫人想到了去晚晴阁看向晚。
说是看向晚,其实不过是想问她几个她这几天实在好奇得紧的问题,最好顺便替女儿出口气。
向晚被禁,出不得晚晴阁,亦拦不住人进晚晴阁。她虽实在不愿见陆夫人,但她既能当着一府的人赏她一个巴掌,这种性格,她想进来,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向晚依礼对陆夫人行了个礼,便请陆夫人入坐,吩咐小桃沏了茶,示意小桃退下。
“你倒真是本事不小。”陆夫人斜眼打量向晚。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男人会心动。
向晚不置可否,亦不接话。
陆夫人不由就来了气。想着还有正事要问,又将心里的这口气生生压下。
“玉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她存疑好久了。她在信中见女儿说主院成了禁地,久未看到折兰勾玉,以为他们赶到,情况会不一样。没想到情况不变,这么些天来,她硬是连折兰勾玉的面也见不到,问折兰二老,也只说是折兰勾玉在闭关。
好好的闭什么关?她打探了好久,好不容易打探到折兰勾玉其实已出关,却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心里的疑团越发大了,搁得她这几天寝食难安。
向晚笑,淡淡道:“我被禁足在房,又怎知具体情况。”
陆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起身,又强忍了一会儿,方又坐回,跟着笑道:“像你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多了,长得有点姿色,便耐不住寂寞,想攀了富贵成龙成凤。”说到这里,眼神不由愈发轻蔑,“不过你也太自不量力,玉陵君是个什么身份,你以为凭你那点姿色与手段,就能如了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