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话说这几人驻马而立,看看那边儿的光景,却又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看云鬟。

除了清辉外,张振跟季陶然皆都惊诧不已。

云鬟淡淡瞧了片刻,便拨转马头道:“咱们该去了。”

张振忙道:“那个女子……”

清辉早随着转头而行,季陶然呆了呆,才欲说话,见他两人这般,便也忙跟上。

顷刻间只剩下张振在原地,他看看世子府门前,又瞧瞧离去的云鬟,“嘶”了声,扶额道:“这是怎么回事?李逵遇上李鬼了不成?”

只说季陶然匆忙追上两人,略一犹豫,便道:“方才你们看见了没有,世子接下车的那个……是什么人?怎么生得这样像是……”

清辉道:“看打扮,像是王府随行的女眷。”

清辉眼力自然最准,方才见那女子并非侍女打扮,反像是个有身份的,何况赵黼竟亲自……

季陶然惊疑之余,心中焦急起来:“这是怎么说?世子到底是在做什么?”

清辉也抬眼看向云鬟,却见她面色平静,仿佛不曾听见。

只因两个人都盯着她看,云鬟方回头道:“王府内的事,我们如何议论得?何况如今有更为紧急的案子。”

清辉道:“极是。”

季陶然却仍是有些神不守舍。

这一行人来至宣平侯府,崔承早在等候。

清辉问道:“发生何事,如何不叫人告诉?”

上回蓝泰失踪,崔承还遣小厮告知,但是这番却只说了一声“出事”,可见反常。

果然崔承道:“我怕姨母……要不好了。”

原来自从蓝泰再次出事后,蓝夫人便缠绵病榻,始终未愈。

虽宣平侯竭尽全力照顾,请遍了天下名医,但因蓝夫人所得的是心疾,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寻常药石又哪里能治得好。

今日崔承依旧来探望,却听得里头大放悲声,吓得他忙入内相看,才知道蓝夫人闭气过去。

崔承道:“如今姨母信了泰儿的噩耗,却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少丞,若是有什么法子,可要尽快使出来,不然就晚了。”

清辉看向云鬟,云鬟默然道:“少丞,去做罢。”

清辉吁了口气:“宣平侯何在?”

先前清辉跟云鬟虽有猜测,但一来碍于宣平侯的身份,而来,宣平侯到底也算是苦主,何况向来对蓝泰爱若珍宝,此也是有目共睹人尽皆知,若是贸然怀疑到他身上,却似大不近人情。

且又无十足证据,若贸然怀疑,传出去,岂不是大伤宣平侯名声。

然而事到如今,却是顾不得了。

厅中,蓝少绅出来相见,他的面容也比先前憔悴好些,神情肃然,并不见格外的哀痛,反透着冷浸之意。

宣平侯道:“如何劳烦白少丞跟谢主事季行验亲临?泰儿之事,且也算是尘埃落定,剩下的只是追凶罢了,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然而若是想来探望内子……”说到这里,便看了云鬟一眼,才又垂眸道:“我便先心领了。”

清辉道:“请侯爷见谅,令公子的案子,有些未解蹊跷之处,如今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侯爷,若有冒犯,还请勿怪。”

蓝少绅道:“白少丞不过是尽责而已,又有什么可怪的?只管问就是了。”

清辉便问:“先前我一一审过这次跟随侯爷外出的侍卫们,却发现一处疑问。”

蓝少绅道:“不知是什么?”

清辉道:“众人说,在茂林,令公子进林子之时,曾有几名侍卫恐有凶险,要入内跟随,却是给侯爷喝止了?不知侯爷因何如此?”

蓝少绅道:“因泰儿那时候吵嚷,说是许多人围着他就不好玩了,故而放他自己去自在片刻,若是料到会出事,自不会如此轻率。”

清辉道:“那因何侯爷也不入内相陪呢?让小公子一个人在林子里,任谁想来也是不放心的。”

蓝少绅道:“是泰儿说……要躲起来,不许我入内打扰,所以我只故意等了片刻。”

清辉点头道:“按照侯爷所说,一发现不妥,侯爷便即刻去追了,且是亲眼见到贼人将小公子丢入河中,如何……侯爷竟未去抢救?”

蓝少绅沉默片刻:“我因见那一幕,痛彻心扉,张皇失措,起初只是想拿住那贼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清辉皱皱眉:“原来如此。只是有件事想让侯爷知道,先前审问的录供等都在大理寺,因此案重大,我特意请了卫大人相助,按照众人的口供,重现了当日的情形。”

蓝少绅神情微动,转头看向清辉。

那日在卫铁骑的相助下,便调了大理寺几名公差,就按照那日蓝少绅出游的安排,从茂林案发,到蓝少绅追到太平河畔,重新演练了一遍。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清辉道:“奇怪的是,我们试了三次,倘若侯爷口中的那蒙面人出现过的话,他绝不可能在那种情形下逃脱。”

从茂林到太平河,中间一条官道,两边树林连绵,如果真的按照蓝少绅所说,追的甚急的话,除非那蒙面人直接打马从树林中逃走,才有走脱的可能。

但是,此人还要将蓝泰扔入河中,从堤坝到河畔,行动不便不说,若是做完此事,蓝少绅跟其他侍卫们早就围了过来,竟是插翅难飞。

卫铁骑配合演练了三次,他本是擅长追踪的好手,便对清辉道:“宣平侯身边的侍卫们,都是好手,且对他极忠,小主人出了事,肯定要个个争先,怎么会叫这样一个人害了小主人后白日逃走?”

又道:“按照此处地形,若要追踪,也非难事,而那蒙面人要逃,可非易事了。这案子真真蹊跷。”

蓝少绅身旁的侍卫自然一等一的忠心,比如上次那个“掳走”蓝泰的侍卫,不管清辉如何审问,只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宁肯受牢狱之灾,也不肯再多话。

蓝少绅听了清辉所说,闭了闭双眼道:“是么?然而那日的情形甚是混乱,我有些记不清了。”

清辉道:“可是侯爷先前的供述,明明是极明白的。”

蓝少绅不答。

清辉见他始终镇定相答,无法作答之时便缄默否认,心中微凉:“侯爷,还记得上次的鹿侍卫么?”

蓝少绅道:“自然记得,如何又提起他?”

清辉道:“当时我们百般审问,他都不肯供认,侯爷一出面,他忽然就招供了。但他明明口口声声说是因怀恨侯爷故而行报复之事,如此岂非前后矛盾?”

蓝少绅垂头道:“也许,是他良心未泯。”

季陶然听了这许久,忍不住道:“侯爷,你屡屡支吾,含糊不清,是不是瞒着什么?”

蓝少绅皱眉起身,呵斥道:“泰儿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能做什么对他不利之事?我又有何隐瞒?如今府内乱作一团,内子又病倒,你们却来质问我是否有嫌疑?滑天下之大稽,请恕我不奉陪了!”一甩衣袖,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