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煌煌帝阙,丹文碧楼,铜螭银猊,洞户日月,光彩钩加。

赵黼目不转睛看着静王,静候答复。

半晌,赵穆笑道:“第一,我不信你这浑小子会做出如此蠢事。第二,倘若你真的这样做了,我自然要拦下,然后狠狠地捶你一顿!”

静王垂首,将赵黼肩头一揽。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几乎额角相碰:“可知你不光是自个儿在犯浑,还是吓唬我们呢。”

彼此相看,赵黼双眸微红,静王却满眼含笑:“你今日有些怪,好好地如何只是胡思?且跟我去见圣上罢。”

半个时辰后,赵黼离了宫中,本要回镇抚司,半路忽地想到一个人,便拐向大理寺。

侍从往前通报之时,大理寺门官迎着道:“白少丞因偶感风寒,已经两日未曾来了。”

赵黼略一踌躇,便打马往白府而来。

且说白府之中,清辉因病静卧,恍惚间听外头道:“皇太孙殿下来了。”

隐约中尚且不能当真,心道:“真的是六爷么,他又来做什么?”自忖是病的有些糊涂了,便未曾动作。

谁知脚步声响,竟是有人来至床前。

清辉模糊睁开双眼,却果然见一个人俯身打量自己,因靠得近,略显惊悚。

清辉微怔:“真的是殿下?”

赵黼道:“还有假的么?”抬手在他额头上按了按,道:“仍是有些发热,你们府里给你请的是哪里的大夫,这病症虽不算大,却最怕拖延。”

清辉挣扎着,欲要起身,身后白府的丫头道:“是请的太医院的汪太医。”

赵黼道:“这个人倒也罢了。算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可如何你这两天了还不好?想来是有心病?”

丫头上前,想要扶清辉起来,赵黼道:“我来就行。”亲自把清辉扶起,道:“可怜见儿的,比先前清减了些。”

清辉道了“有劳”,靠在床边:“殿下今日如何亲自登门?甚是惶恐。”

赵黼道:“瞧你说的,仿佛才认得我,好歹也是打小儿到大的交情,天南海北也是碰过面的,只管冷若冰霜、要把人往外推是怎么样?”

清辉道:“君臣相别,并不敢放肆。”

赵黼道:“我尚且不是皇太子,也更不是皇帝陛下,用得着便‘君君臣臣’的了么?”

清辉瞅他一眼,略叹了声。赵黼东张西望,道:“我这两天儿忙,才听说你病了,不然早便来探望了,季呆子可来过了么?”

清辉道:“陶然已经来过了。”静静地看着赵黼,却有些猜到他其实并不只是想问季陶然而已。

因说道:“也有其他几位同僚前来,甚是有心。”

赵黼果然又瞥向他,眨着眼睛问道:“看不出,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冷冰冰地,还有人跟你交情不错?”

清辉道:“我素来对殿下也是如此,如何殿下仍也来探望?或许好恶种种,并不在面上,人心之中,自有衡量。”

赵黼啧啧赞叹,道:“好好好,每回听你说话,都叫人有醍醐灌顶之感。白尚书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小白将来,必然比尚书更加出息。”

清辉淡淡一笑,见丫头送了茶进来,因道:“殿下请吃茶。”

赵黼抬手,屋内的丫头们皆都屏息敛气地退了出去。

赵黼端了茶在手中,转了转,却并不吃。

他抬眸看向清辉,却见清辉正望着别处,赵黼说道:“你且放心。”

清辉挑眉,转头看他,道:“殿下说什么?”

赵黼轻轻晃了晃茶盏:“你放心,我不会刻薄她,也不会亏待她。”

清辉眼神微变,却并不曾答话。

赵黼慢慢道:“你的心病我大概也知道,当初在南边儿,你处心积虑地为了她想出那个法子……你的心意,我看的比她更明白。”

搁在褥上的手不由握紧了些,清辉道:“我的心意,算不得什么。只是殿下可明白她的心意?”

赵黼道:“我当然明白,若不然,怎会放她在外头这许久?我要的不仅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甘情愿。”

清辉早猜到他必然知道了,便道:“殿下不必同我说这些,那夜,我不过是吃醉了,才说那些话,酒醒之后,甚是后悔。”

赵黼却一笑道:“倒也不必后悔,有些话说破了才知究竟。我同你说这些,也不是别的,只叫你放开心结,快些儿病愈罢了。季呆子都来探望,她不可能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和同你的交情,为什么竟不来?大概你也明白。”

说到这儿,外间有婢女进来,道:“殿下的亲随在外头,说是有急事禀报。”

赵黼顺势起身,又在清辉肩头轻轻地拍了拍,道:“我去了。”

待他将转身之时,清辉才道:“殿下今儿说的话,可当真么?”

赵黼挑了挑眉,回头笑道:“虽非金口玉音,却也是一言九鼎。”

清辉方一笑垂首:“恕我无礼,不能下地恭送。”

赵黼大笑两声,负手而去。

且说赵黼往外,他的亲随迎着,急急在耳畔低语数句。

赵黼皱眉:“什么人所为?”

亲随道:“如今尚且不知,幸而并无大碍,如今已经送回府内休养。”

说话间已经出门,翻身上马,急急赶回太子府。

经过路口的时候,却有一辆马车也缓缓驶来,二者交错而过,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问道:“方才过去的,是皇太孙殿下么?”原来这车中人,竟正是云鬟。

旁边差官道:“正是殿下,如何像是有急事一般。”

云鬟却看了看赵黼来的方向,忖度道:“看样子,竟是去过白府,难道也是探望小白公子的?只不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便遣人去打听详细。

严家。

白樘说罢,严大淼问道:“不知是什么人?”

白樘道:“正是当时身为推府的谢主事。”

严大淼蹙眉:“谢凤?”

白樘道:“郭司空对谢主事甚是好奇,屡次要求要见主事一面,为此……他不惜向我透露了朱姬的行踪,因此我们才能在朱姬对邱翰林下手的时候,将她拿下。”

郭司空同云鬟见面的时候,两人互相问答,郭司空又特意说“朱姬在此前去过找过吴玉”的话,后来云鬟转告白樘,白樘记在心里。

此后反复思量,根据朱姬潜伏邱府的时间,以及邱府跟吴家之间的距离推算,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来回,且都天衣无缝,除非朱姬有通天之能,或者……另有相助之人。

所以白樘并不信郭司空那会儿的话,他虽对云鬟说曾跟白樘玩了点儿“心机”,但老谋深算的他,又何尝不是在对云鬟玩心机?——他本不必对云鬟说那段话,除非,他必须要说,因为要给另外的人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