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第3/3页)

血流成河,脚印踩过血泊。

刀锋掠时,是白樘站在殿门口,拦住他的去路。

赵黼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停下,那每一幕,都如同一片刀刃在心头划下,让他痛不可挡。

他低低地嚎叫似的哼了声,旋即牙关紧咬,那股血腥气却越发浓烈了。

仿佛此刻不再是马车里,而仍是在那尸骨绵绵、生离死别的九重宫阙!

萧利天近在咫尺,眼睁睁地看他变了脸色,又见他脸色狰狞,唇边仿佛有血渍沁出。

萧利天骇然,忙掐住他的下颌:“黼儿!”

连唤数声,赵黼置若罔闻似的,萧利天无法,举手在他身上各处要穴连连点落。

如此,赵黼才逐渐放松下来,复又昏睡过去。

萧利天望着他虽是昏沉,仍带痛色的脸,轻轻叹了声,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为他将唇边的血轻轻拭去。

给赵黼清理妥当后,萧利天转头,看看旁边打翻了的碗,他举手拿起来,喃喃道:“不愧是姐姐的骨血……服了药,还能这般……唉!”

又过数日。

萧利天逃跑倒是很有一手儿,大舜自然会有专人追踪,他竟然能够有惊无险地过翼州,明州,渐渐地快到岷州地界。

过了岷州,便是齐州……然后就是云州……云州之外,便是大辽了。

赵黼知道萧利天给自己下了药,只是恨他下的不够多。

这一日醒来,赵黼因自知无法反抗,便淡淡道:“睿亲王,你还有什么药,弄些烈性的来可好,这般小打小闹的,让人很是不爽。”

萧利天笑道:“你要什么烈性的?三步倒的夺命毒药?”

赵黼道:“不用三步,最好一服就死的那种。”虽听似戏言,却是最真的真心话。

可是说了这句,猛地又想起最不愿回忆的那一幕……皇城寝殿!

喉头动了动,赵黼闭上双眼,不再出声。

他喝令自己,不去回想。

却听萧利天道:“黼儿……”

赵黼听他又这样称呼自己,暗中咬牙。

萧利天自知道他不悦,却仍道:“我知道你不想我这般叫你,然而你却是无法否认的,你的生身母亲,便是我的姐姐萧利海。”

赵黼终于忍不住:“你给我闭嘴。”

萧利天道:“你不爱听,这却也是事实,你可知……你母亲是个何等样的女子?”

但是对赵黼而言,他的母亲,从小到大,只有一个而已!

赵黼仍是闭着双眸,森然道:“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虽然他不能动,低低一句,却仍杀气四溢。

萧利天端详着他,从这张英武明锐的脸上,他能看出跟长姐昔日相似的风采……只是有些后怕悚惧,当初他上京的时候,却并不知情,甚至一度想要对赵黼暗中下杀手……

幸而侥天之幸,或许是萧利海冥冥中庇佑,仍叫他得而复失。

这般天纵少年……比明珠玉璧更瞩目、比绝世锋锐更令人敬畏的少年,竟是他的至亲。

萧利天缓缓地吁了口气,道:“你因从未见过你的生母,故而不知道她是何等叫人敬仰的女子……当初她并未被迫和亲之前,是我们大辽的至宝,是让万千须眉都为之拜服的巾帼英雄。”

赵黼原本极厌听这些话,每一句都提醒着他的身体里有辽人血液的事实,更是他所有不幸的源头。

然而听萧利天用类似怀念的口吻说起萧利海,却不知不觉都听在耳中。

萧利天道:“若不是因为有人嫉恨,怕姐姐的威望盖过了他……又怎会设计千方百计地把姐姐送到舜的后宫,委屈地去做那后宫女子,跟许多只会争宠献媚的庸脂俗粉一道……”

赵黼听出他的口吻里有深切地憎恨之意,便道:“你说的这人既然如此能耐,如何还会乖乖被人送去当后宫?”

萧利天顿了顿,道:“一则为公,一则为私。”

赵黼不由睁开双眼,萧利天道:“当时我还小,那人便拿我做要挟,若姐姐不走,我便性命堪忧。另一面,他便用什么大义来哄劝姐姐……姐姐为辽国着想,为我着想,便才委曲求全。我……好生后悔……”

赵黼疑惑地看着萧利天,见他面上真真切切地透出悔恨同缅怀交织。

神思有一瞬恍惚,赵黼道:“你、对她感情这般深?”

萧利天眼底泛出一丝柔和之色,温声道:“自然了,天底下,没什么能比得上姐姐的……就算是整个大舜,或者整个大辽,也无法跟她换。”

赵黼心头一动,口中有些涩意泛出。

这一刻,心底也浮出一道影子,更有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黼问:“你是怎么将我从宫内带出来的?”

萧利天道:“为了你,我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黼道:“如何我记得,阿……谢凤谢主事也在?”

萧利天静静地对上赵黼的双眸,笑道:“你大概是受伤太甚,故而有些糊涂了。那夜我并未见过她。”

赵黼眉心锁起,喃喃道:“是么?我也这么觉着。如果真的是,以她的性子,打死也绝不会对我说那些肉麻话。”

萧利天微微挑眉,赵黼却又叹了口气:“我累了,不说了。”

萧利天见他神色黯然,并无反抗之意,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药,道:“先喝点儿药。”

赵黼也不睁眼,只凉凉地说:“我如今都如废人一样,难为你盯得这么紧,你也真不怕把我喂傻了么。”

萧利天不由失笑,可犹豫片刻,终于并没强迫他再喝,只说道:“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既然这样,那你先歇息会儿。”

萧利天开了车门下地,听随行禀明路途状况,以及追兵情形之类。

此刻天色近黄昏,越是往北,越发冷了,风扬起沙尘,有些迷人的眼。

萧利天正安排夜晚宿头之类,忽地听得一声惨叫。

他猛地回头,浑身血液也似凝固了。

却见一道影子冲破车门,将车后的一名随从撞开,而他跃上马背,打马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