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第2/2页)
睿亲王说罢,许久,萧西佐方道:“好,朕已经明白了。”又道:“你才醒,且多养养神……”
萧利天忧心忡忡:“黼儿方才出宫,我怕他即刻就要出城。”
皇帝道:“花启宗原本是舜人,先前又曾跟他接触过,只怕能说上话,故而朕方才来时,已经传令叫他去找寻,务必将黼儿留住。”
睿亲王听他叫了声“黼儿”,眼中透出几分感激喜欢之色:“还是皇上洞察先机。”
萧西佐笑笑:“行了,你只安心养伤,快些好起来是要紧的。”
且说赵黼出宫,也不拘是哪一条路,只顾往前急行。
却见他头也不回,疾步流星,很快便将天凤甩开了一大截。
天凤起初还能跟随,眼见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按捺不住,竟追着跑了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从人迹罕至的皇宫边儿渐渐将到闹市,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多了,天凤只顾竭力仰头,从人丛中盯着那道身影,时时刻刻,生怕跟丢。
此时早有些气喘吁吁,却仍不舍放弃,幸而此刻行人参差掩映,一时倒也不怕曝露行迹。
只是因她一心盯着赵黼,不免忘了看路,一不留神,竟直直地撞上一个经过的男子。
那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头也不抬地叫道:“找死?乱挤什么?”
待看清面前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孩儿,衣着又华贵,才瞠目结舌地停了骂。
天凤顾不得理会,只匆匆地道个不是,仍要去追赵黼。
谁知抬头打量片刻,却见前方赵黼竟停了下来。
天凤吓了一跳,忙也随之呆呆站住,此刻心中怦然乱动,自觉他或许是发现自己了。
不由有些害怕,生恐他这会儿回过头来,却将如何遁形?怎么应对?
但另一面,却又隐隐地盼他回头……甚是矛盾。
谁知那被她撞了的男子因见她形容呆呆地,且又生得极美,身边还没有侍从,不由故意道:“姑娘,你怎么了?是我撞伤了你么?”涎皮笑脸,便要动手动脚。
正这时,旁边酒楼里忽地闪出一道人影,竟不由分说,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腰间。
男子冷不防,狠狠往旁边跌了出去,这一跌却不比方才,疼得扶腰惨叫。
却见踢他的是个粗豪汉子,打扮的也是赫赫威武,满面通红,眼神乱晃,正指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天凤郡主也是你能碰一指头的?”
那人听说是“郡主”,又见来人如此气焰嚣张,且他身边儿还跟着个人,哪里还敢声张,忙道:“我原本不知道。”忍着痛,两滚带爬地逃入人群。
来人兀自不肯饶恕,还跳叫让回来受死。
天凤回神,忙道:“三叔,不用动手!”
原来这现身的正是三王殿下,此刻搓手握拳,瞪眼咂嘴。
他旁边一人笑道:“还是王爷神勇,得亏这厮跑得快,不然定要打死。”
三王爷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天凤嗅到他浑身酒气冲天,才要回答,忽然想起赵黼,心惊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却浑身立僵,原来不知何时赵黼已经回过身来,竟似也看向这边儿。
天凤脸上越发如红霞一般,手足无措。
窘然中,三王爷拽住她道:“发什么呆,天这样冷,不如进来也陪我们喝一回酒。”
天凤舌尖涩涩,满心满眼都是前方的赵黼,早不知是谁在身边儿聒噪,更加无暇去看。
跟三王同行的那人笑道:“殿下,今儿已经尽兴,不如改日再喝,郡主一人在此却是不便,不如让我送她回去。”
说了这句,却见天凤面上透出忸怩之色,目光往前频频打量。
这人方有些意外,才要回头瞧瞧天凤是在看什么,便听到耳畔有人冷冷唤道:“贾少威?”
陡然听了这一句,此人脸色立变,忙转过身来,却见有道挺拔轩昂的身影,自人群之中缓步走出,脸似冰雪之色,眼如熠熠寒星。
旁边的天凤跟三王均都愕然懵懂,天凤原本以为赵黼是冲着自己走回来的,因此心如鹿撞,满面绯红,忽地看赵黼眼神冰冷地盯着旁边的耶律涟,才惊诧起来。
而三王在醉眼朦胧中仔细看了会儿,失声叫道:“南夜叉!”
赵黼却谁也不看,只盯着“贾少威”。
原来赵黼先前出宫,是知道天凤跟在后头的,只是他心无旁骛,哪里肯理。
方才天凤撞了人……赵黼也不以为意,可他耳目最佳,那刻便依稀听到酒楼里有人说话,似乎是在提起天凤。
其中一个声音,却陡然将他的记忆唤醒,瞬间竟想起在鄜州葫芦河畔柳林中那难忘情节。
本以为是错听,谁知偏偏天凤被调戏,三王露面,陪他之人也跟着出现。
赵黼回身,观其形察其言,再无疑问。
其实这“贾少威”的名字,不过是贾少威在大舜当细作时候的化名,此人在大辽的本名叫做耶律涟,如今人在三王爷身边儿做个带兵的副统领。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跟昔日的“仇敌”狭路相逢。
其实对耶律涟来说,鄜州那一节,本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但一想起那个年幼却紧咬自己不放、那股狠劲儿连他也为之胆寒的少年,却仍是无法淡忘。
后来赵黼回到云州,虽不曾再照面儿,私底下却也做了些事儿。
这会儿见了,耶律涟意外之余,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可一想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却又极快镇定下来。
当即反而一笑,拱手见礼道:“原来是赵爷。久违了。”
赵黼盯着他,眼神有些古怪。
耶律涟道:“才听说赵爷来了上京,没想到竟会在此偶遇……荣幸之至。”
赵黼嘴角一挑:“荣幸?”
耶律涟见他神情不对,心头掂掇。
但自忖此乃上京,周围又人来车往,且三王殿下跟天凤都在侧,且如今两国议和,难道他还敢有什么异动?
正忖度中,听赵黼道:“可还记得,在鄜州你欠了一条人命?”
耶律涟喉头一动,干笑道:“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两国已……”
赵黼并不听他说什么,自顾自道:“当时我曾答应过一个人,定会亲取你的人头。”
耶律涟眼神微变:“赵爷……”
赵黼抬头看天,竟是笑道:“这可是天意?怪不得我总觉着心里有件事儿搁着,却又想不起来是怎么样……不料临去之前,偏就又遇见你,倒是终于可以了了这宗心愿了。”
他说的云淡风清,耶律涟却是遍体寒彻:“赵爷、是想做什么?”
赵黼笑容微敛,缓缓抬手,目光在手指上掠过,淡淡道:“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