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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孟希爷爷喊去谈过话的事,赵媛媛没有告诉孟希。她直觉这件事会让孟希不好受,她不想让他难过,只希望常常看见他的笑。她喜欢他的笑。

很快到了期末,赵媛媛一放假就要回Q市,孟希却要晚些天才回去。建筑硕士学年是二年制,也即是翌年夏天孟希就要毕业了。

所以这个假期他比之以往要更忙碌些。他要整理好新一学期本科生助教的教学任务,完成协助教授一起做的建筑设计图和模型,还有考虑并考察毕业后的去向选择。

放假第二天早上,孟希送赵媛媛去机场。

他给她换登机牌,办好托运,然后目送她过安检。赵媛媛走了几步,又回头来,看看他。茫茫人流里,他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树,望着她,冲她挥手,笑意微微。

赵媛媛停了下来,她觉得有点儿舍不得,只是短暂的分别,她也觉得舍不得。可是他要是知道大概会笑她的吧,这实在是太太太儿女情长了。她只站了一会儿,挥挥手,转身走了。

一直到大年三十那天,孟希也还没有回来。

晚上赵媛媛和爸妈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看了一阵,赵媛媛睡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暗暗欣喜,却不动声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妈,爸,我瞌睡来了,睡觉去了啊。”

“好不容易放假,爸妈也闲下来,不陪着一块儿多看会儿春晚,睡什么觉?白天还没有睡够?这么大人了,还是一把懒骨头。”王淼说她。

赵媛媛苦着脸看向赵知远。

赵知远覆住王淼的手:“年轻人有自己的习惯,老婆你小心被笑话老古板。去,想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和你妈的二人世界。”

赵媛媛闻声大呼万岁,奔回房间。

王淼拍了赵知远一下:“你就知道惯她。”

赵媛媛回房间披了件外套,走到阳台,电话那边已经挂了,她又打回去。

孟希接起电话:“媛媛,打扰你了吗?对不起,我想你,实在没忍住。”

很奇怪,这种话别人说起来赵媛媛会觉得又傻又肉麻,可是被他一说,却有点动听。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是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傻瓜看傻瓜都不会觉得傻。

“没有,我看电视呢。”其实她也忍不住,可是白天已经通过好几个电话,连年都拜过了,再打过去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现在在哪里?”她问他。

“候机室。遇见空中管制,飞机延飞了。”

“大过年的还管制啊,真倒霉。你吃饭了吗?”

“吃了,康师傅豪华红烧牛肉面。”

“啊,你就吃方便面啊?”

“餐厅都关门了。没什么,还挺好吃。”

赵媛媛想着他一个人坐在候机室,弓着身子捧着方便面吃的样子,心都要酸了。

“你想吃什么,回来我给你买。”她想说给你煮的,可她除了一个番茄炒鸡蛋,别的都不会。

“番茄炒鸡蛋。”他说。

“这个我会!我给你弄!”赵媛媛有点激动。

孟希笑了:“期待之至。”

说了一会儿话,赵媛媛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在哪里?我好像听到风声。”孟希问。

“我在阳台。今晚有好多人放烟花,特漂亮。”

“快进屋去。挂了吧,再见。明天到了给你打电话。”

“等等。”赵媛媛突然想起一件事,说:“给我念念那首诗,被章殊误会的那个,我想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她老想着这个事。

孟希沉默了一下:“好,你先添件衣服。”

赵媛媛又进屋套了件羽绒外套。

“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 Admit impediments.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

O no! it is an ever-fixed mark

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It is the star to every wandering bark,

Whose worth's unknown, although his height be taken.

Love's not Time's fool, though rosy lips and cheeks

Within his bending sickle's compass come: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

If this be error and upon me proved,

I never writ, nor no man ever loved.”

孟希的英文带一点英式口音,尾音特别迷人。

赵媛媛听得入迷,可是有点遗憾:“是英文啊。”她的英语学得不是很好,他语速不慢,她听得似懂非懂。

“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其中一首,没有名字,大家有时叫它sonnet 116。网上有译文,你可以去看看。”

“给我念念译文吧。”

“冷吗?”

“不冷。”

临近深夜,四下烟火的声音甚嚣尘上,可在此时的滚滚声色里,赵媛媛只听得见孟希的声音,他的声音娓娓动听:

“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障碍。

若是一看见人家改变便转舵,或者一看见人家转弯便离开。

这种爱便不算真爱。

哦,不。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

爱亦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爱不受时光的拨弄,尽管红颜和皓齿难免遭受时光的毒手;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赵媛媛低声喃喃重复。真好,真动人。这样的诗,和孟希的声音结合在一起,真美好,美好得让人如临梦境。

一阵静默后,孟希突然叫她的名字:“媛媛,赵媛媛。”

“嗯?”

“我爱你。”

远处一朵硕大缤纷的烟花蓦然破空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