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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珞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头像是在被钝器敲击着,一下下凿进太阳穴般的疼,身下很柔软,翻身起来,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暗,自己应该是在一间小居室里,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灯光一下子灼到眼睛,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靠墙的长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是顾锌白。
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夏珞岚只记得今天在猥琐孙那里出来后,想起姑姑,又气又委屈,脑子一热干脆去买了两罐啤酒打算借酒消愁,之后的事儿就记不清楚了。
她坐在床上闷不吭声地看了顾锌白很久,他个子高,蜷在那里看上去很辛苦,看得久了她觉得口渴,于是下床去找水喝,酒还没有完全醒,脚下一个趔趄,哐当一声踢翻了小凳子,顾锌白被惊醒,坐起身来揉揉眼睛,看着夏珞岚:“你醒了?”
夏珞岚不说话,只是黑着脸打量他,顾锌白赶紧举手撇清:“是你自己在消防公园喝醉酒还发酒疯,我要送你回宿舍你还不答应,带你往校门走你就说自己和猥琐孙不共戴天,绝对不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转身就往回跑,我又不能扔下你,就把你带到我这儿来了,我对你没企图,我对灯发誓。”
他说得一本正经,夏珞岚口渴得厉害,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我相信你,有水吗?渴死我了。”
她连喝了三杯水,喝到第四杯的时候顾锌白劈手夺过杯子:“再喝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
夏珞岚讪讪地摸摸鼻尖:“真的很渴。”
顾锌白从床头的糖果罐里拿出颗糖来:“话梅糖,含着解渴,酒量那么差喝什么酒,还跑到消防公园去喝,也不怕碰到什么猥琐大叔,虽然你长得不怎么地,但不排除有人重口味啊。”
夏珞岚愤愤地瞪他一眼,夺过糖撕开扔进嘴里,被话梅酸了一下,捂住半边脸,顾锌白逗她:“我把你说的醉话都录下来了。”
夏珞岚吓一跳:“你怎么那么无聊?”手一摊,“录音呢?”
顾锌白的手机就放在床头,她扑过去抓手机,顾锌白抢先一步拿在手里,得意地冲着她晃,捏着嗓子学她的醉话:“姑姑有人抢我手机!”
听到姑姑两个字,夏珞岚的表情黯淡下来,手也垂下来,默然不语,顾锌白想起她那句姑姑快跑,蓦地觉得自己似乎把玩笑开大了,赶紧在她身边坐下来:“我逗你玩的,我什么都没录,把一个醉鬼弄回来已经够我受了。”
他把手机里的文件夹一个个打开给她看,夏珞岚表情淡淡的,只是嗯。气氛瞬时僵下来,顾锌白把手机放回床头:“哎,那个,旷课记录我让猥琐孙帮你消掉了。”
夏珞岚说了声谢谢,顾锌白讪讪地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特权阶层,但是不得不承认,特权这个东西,人人提起来都鄙视,但人人都不介意拥有和使用。有时候我真担心自己被腐蚀掉。”
他说的是对的,现在她也是特权的受益人,事实就是这样,她不能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腹诽一句,不是已经被腐蚀掉了么,纨绔子弟。
他们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最后顾锌白说:“幸亏今天是周五,学校允许外宿,否则我还得帮你搞定宿管阿姨,离天亮还早着呢,睡吧。”
他又走回了沙发那里,他一个人在外面住,只有一床被子,给了夏珞岚自己就没有了,夏珞岚觉得不安,但总也不能共用一床被子吧。最后,缩进被子里,关掉灯后,夏珞岚轻轻说了句:“谢谢。”
她屏住呼吸半天,终于听到他回答,模模糊糊的,“不用谢,晚安。”
夏珞岚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人了,她起身打量着这间小居室,一室一卫,算是不错的居住条件,学校制度是不允许大一新生外宿的,夏珞岚不由地又冷哼一声,纨绔子弟特权阶层。
顾锌白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扫地,见到他,讥笑着问了一句:“你的扫帚还都是新的,是刚换的还是一直没用啊?”
顾锌白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子上,理直气壮:“男生不会家务很正常。”
夏珞岚嗤一声:“狡辩。”
顾锌白笑着投降:“好了我说不过你,吃饭吧,你是北方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白粥、豆浆、奶黄包、油条都买了点。”
“我去洗手。”
顾锌白微笑着看她举着手推门进洗手间,桌子上的早餐袅袅冒着热气,扫帚靠墙放着,地上簸箕里扫进了一堆垃圾,本是极平常的场景,他却忽然觉得美好至极。
夏珞岚洗完手出来,顾锌白正在接电话,她轻手轻脚地坐下来,用筷子戳起一只肉包,刚要放进嘴里就听到顾锌白说,好吧,我尽量抽时间。
直觉告诉夏珞岚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裴琳琳,顾锌白挂掉电话,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帮她夹了一只小包:“奶黄包,味道不错,你试试。”
夏珞岚默不作声地咬了一口奶黄包,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她仔细地咀嚼着,吃完奶黄包她搁下筷子:“顾锌白,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但是以后我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顾锌白看着她,神色认真眼神灼灼:“我以为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