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金屋藏娇的由来

售房中介对胡珀没有好脸色。

在蜗居年代,售楼小姐早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当你跨进门的一刻,从头到尾的身价已经被算得清清楚楚。该不该浪费热情,她们十分清楚,脸帅又不能当卡刷。

胡珀只能看三环以外的房子,但是环境不太好,道旁的树木总是蔫蔫的,枝叶上覆满了工厂排出的烟尘,而且离陆鸣大学也远了点。但他想好了,自己一直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也许可以去当个出租车司机,每天过来接送邵曦晨。

日子被安排得好好的,他满怀幸福,只是一看到疯涨的房价就愣住了。竟然连一家不起眼的小房地产商开发的毫无特色的楼盘也要五千一平米吗?

他知道妈妈有些积蓄,而且要好的哥们中有几个愿意借钱给他。可是一出手就是十几万的首付,依然令他捉襟见肘。

何况他不知如何向母亲讨要,为了能让他过好一些,她一直节衣缩食。她还一直想通过许家的关系,把他弄进国企当司机或是职员,那至少是份十分稳定的职业。这也是需要花钱的。

“先生,这套小户型是极畅销的。”大约是个新来的售楼小姐,没注意其余的同事依然看杂志的看杂志,喝咖啡的喝咖啡。她主动走过来,堆起温暖的笑容,热情地介绍。“只有七十平方米,可是有一个超大的阳台,白天看山景,傍晚看夕阳,晚上看星星。如果是新婚夫妇入住,到时候即便有了小宝宝,也能利用赠送的阳台改造为幻变空间,一下子变成两室两厅的格局,布局十分合理。现在只剩这一套了哦。”

即便有了小宝宝……胡珀不禁莞尔一笑。

晚上,明知不受欢迎,胡珀还是再次来到许愿家,这就是如今市价五万一平米的豪宅,胡珀看着窗外的铁塔,充满了向往。

他不希望自己没用到只能让邵曦晨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或是每天挤在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里站到麻木。邵曦晨适合精致的生活,她幼年所受的苦,在未来都应该酿成蜂蜜。他是有一百块就甘愿花一百块给她的男人,而她会不会只喜欢有一百万给她十万元的男人?一个是全心付出,一个是九牛一毛。

许愿听张妈说胡珀来了,决定避而不见,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本来想帮晓泉钩个毛线帽当生日礼物,可是外面的争吵太激烈,令她连续钩错了几针,只能叹气着放下。

那是清脆的一巴掌。胡珀站在原地,垂下头却并没有放弃。“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喑哑而坚定。

张妈扇过耳光的手红得生疼,她忍泪盯着不争气的儿子,他已经高过了她的肩膀,却比最年幼的时候还要令她着急担心。

她咬咬唇,背过身,抹一把泪,嘶声喊:“滚。买房子送给女人讨她们欢心这种事,你居然也做得出来。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是邵曦晨。许愿一下子确定了他们争吵的引子。

她犹豫着该不该出去,但敏感的耳朵已经听到客厅里毅然跪地的声音。

胡珀仰起头,任何时刻都不服输的脸上竟然有温柔的神色。“妈。我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的吗?她只是想骗你的钱。”

“不是的。她只是需要钱带来的安全感。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出去打架,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不和老板吵架反目,同事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忍着。我会变成一个没有刺的人,安安全全、沉沉稳稳。”

“你先起来。”张妈心烦意乱,以前无论她如何声泪俱下地照顾受伤的他,他始终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执意率性而为,如今却甘心改变。想到这里,她更是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邵曦晨。

有一只妖精在拐骗她最疼爱的儿子,甚至已经胜过了自己的分量。

胡珀以为张妈已经同意,欣喜地站起来,可是又马上内疚起来,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

“我不同意。我就算死了都不会把这笔钱给你去养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张妈狠了心,看着胡珀失望的脸,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他总会遇见一个娴静而听话的女孩子。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胡珀努力压抑的坏脾气冲了上来,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还有其他办法。他可以找朋友借钱,也许不够,但是朋友的朋友还有钱,也许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算他少一点利息。

眼角的余光再次扫到铁塔,他想,这是把立威的利刃,正好插在流浪者的心脏上。

许愿听见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连忙跟着跑出去,路过客厅的时候刻意把脚步放缓放轻,没有惊扰到垂泪的张妈。

她只是想跟上去问一问,你是认真的吗?她不敢相信一个习惯风雨的少年还保留一颗真心。

“怎么?出来忍不住奚落我几句?嘲笑我没有资格打邵曦晨的主意?”胡珀察觉她跟上来,头也懒得回,两手插在裤袋里,极力维持着很酷的模样。

“谁知道你是出于真心还是打算金屋藏娇?”说完,许愿意识到对面的人被激起的怒气,道歉道:“对不起,我好像说了不恰当的词。”

“不,很恰当。这个成语其实是被人误会了。你知道它的起源吗?汉代的时候,长公主问还是个孩子的汉武帝刘彻,长大了要娶谁?那时,汉武帝看了周围上百名女子说,他以后要娶长公主的女儿陈阿娇。如果能娶青梅竹马的阿娇做妻子,就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这就是金屋藏娇的由来,代表一个帝王无上的宠爱。后来,汉武帝的确如愿娶了陈阿娇,可最后,君王不可轻信,汉武帝废陈皇后,而立卫子夫为皇后。”

胡珀转头看到许愿惊讶的目光,自嘲地笑一声。

“怎么?意外吗?我以前也像周青盟那样好好念过书,后来发现当个好孩子只会让我妈对我很放心,更加放心地离开家去照顾别人家的小孩子。于是我就决定做个坏孩子,我读的书不多,但是读过的,一定不会忘。”

电梯铃响,一道铁门在他面前徐徐打开,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灯光。他带着笑向前踏一步,仿佛步入自己的宫殿。

“你不用担心。我不像帝王无情。邵晨曦,是我要定了的女人!”

许愿疾跑几步,拦住电梯门,微微有些喘。她着急地说:“你要定了的女人是邵瑶华,你知道吗?她的本名是邵瑶华。她不准别的人叫她的真名,她说嫌弃这名字听上去像芍药花,可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她决定做孤勇的邵晨曦。只有她父亲才叫她瑶华,她最纯真的一面都留给了邵瑶华这个名字。”

胡珀眉一扬,和许愿灼灼对视。

突然间,恩恩怨怨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