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这就是一别经年
小木屋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隐藏在湖水边。
三天三夜,没有其他人经过。
挂钟的时间走一走就停了,许愿只能凭借窗外的颜色变化来判断时间。青色是清晨,暖黄色是正午,橙色是傍晚,深蓝色是夜晚,黑色是深夜。她无聊得在心里假装和窗外常来的灰鸟进行脑电波对话。
周青盟很小心地控制药的分量,不会导致她昏迷,却也不会让她有力气挣脱逃跑,她只能像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布娃娃一样,让他帮忙洗脸,穿衣服和喂饭。
如果没有人打扰,他会不会就这样禁锢她一辈子?
她更担心的是颜料只能支撑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像油漆一样剥落,露出海星纹身。那个时候,周青盟会不会受刺激变得更加的病态。
好在胡珀在和她失去三日的联系后,终于察觉不妙,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湖边,这些天一直在搜寻。
湖光静美,只是气氛诡异,凉风从脖子钻下去,凉得人心惊胆战。
“有人在吗?”胡珀敲着木门,缝隙的碎屑不断掉下来。
屋子里没有反应,他想绕到旁边的窗户看看,却发现屋子里拉上了窗帘,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沙发上,周青盟捂住许愿的嘴,手指上的茧磨痛了她。
胡珀以为这里只是又一个废弃的小屋子,焦急地准备去走下一处。
许愿听到外面久久的没有下一步行动,知道胡珀没有发现自己,她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力气推开周青盟,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像溺水一样在谋杀她。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看机会溜走。她冲破意志力的封锁线,奋力地跺着脚,开始很轻,后来越来越重,尽管听在屋外的胡珀耳里,仍然像是兔子撞了一下栅栏。
“许愿?”他折回来,再次敲了敲门。
许愿受到鼓励,像跳踢踏舞一样连跺了三下。
“我马上救你。”胡珀已经猜出里面情况不妙,立刻开始撞门,每一次撞击,陈年的木屋就像是要垮塌了一样。
周青盟跑过去堵住门口,可是胡珀一下子冲开门,将他直接被撞到墙壁上。他这三天三夜只顾照顾许愿,几乎是不眠不休,这一撞,他直接昏了过去。
许愿几乎是立刻问:“他怎么样?”
胡珀探探他的鼻息,放下心来,“没事,只是昏了过去。你呢?”
她看看狼狈的自己,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动不了……”
“需要报警吗?”胡珀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已经还原出整个故事,却没有追问,只是背着她蹲了下来,让她爬上来。
“不用报警。”
胡珀背着她,走出这个噩梦。
她回头,再看了这个噩梦一眼,有些时候,相见两相厌,有些时候,相思入骨疼,未到尽头,到底是要等下去,或是转身离去?爱下去,或是切断思念?恨下去,或是忘记一切?未到尽头,谁都不知道抵在心头的到底是一粒沙子,还是一颗珍珠?
她竟然担心地板上的周青盟着凉,小声说:“能不能把他搬到沙发上去?”
胡珀无奈地照做后,再把她背起来。
“我暂时不适合回家。”她伏在他的背上,对他充满了信任,“药效还没退。”
“我带你回我妈妈家里,她会照顾你。”
张妈,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许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张妈再也不用尊她为小姐。可她仍旧保持着旧日的习惯,端茶递水,眉眼放低,以前只是出于工作,现在多少有一点心疼。
胡珀待了没多久就走了,邵曦晨的爸爸频繁地进医院,他常睡在医院照顾。
张妈抱怨着自己是帮别人养了儿子。
抱怨归抱怨,她已经认可了邵曦晨。因为,实现买房的梦想后,胡珀与邵曦晨顺利交往,早出晚归开车载客赚钱,不再惹是生非,变了不少。
许愿又说了一些邵曦晨的好话,更多是有关她的童年。每个人拥有一种特殊的性格,追根溯源,都能在小时候找到原因。张妈对邵曦晨的部分行为恍然大悟。
许愿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周青盟的确怕伤到她,药下得很轻。因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只是担心他真的病得很重,却无药可医。
颜料开始剥落,她只用温水加盐,就轻松地擦掉了化妆颜料。昨天,这里已经有崩裂的痕迹,只是周青盟不太清醒,没有注意到。但她若还要接着用赵珍珠的身份出现,如何解释这三天的失踪?
她头疼的是这个问题。
早上,买了豆浆和油条,她回到彩虹巷,看到苏海星等在门口。雾气染着他的浓眉,添上一点湿意,一张脸像浸着水一样柔。
“海星,你怎么在这里?要喝豆浆吗?”她拿一袋早餐给他。
这几天,他因为过度的担心而变得易怒,暴躁地挥开她的手,打落了香喷喷的早餐,“你这几天去哪了?齐阿姨说你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家里人,想去报警,你爸爸却说不用,我到处去找你都没找到。”
赵珍珠蹲下身把东西捡起来,“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是大人,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这些话说出去一定会伤害到苏海星,果然他抿紧唇,面色渐渐变成愧疚,“对不起,昨天晚上周青盟来找过你,听说你这几天都不在。我自作主张告诉他,这些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
他本来以为会受到责怪,可是赵珍珠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说:“谢谢你海星。你不知道这帮了我多大的忙。”
许愿失踪,赵珍珠亦不出现,但不会被怀疑。
“你这里……”苏海星眼尖地看到她手腕的乌青,抓起来,卷起她的袖子,看到许多伤痕,“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问,她避而不答。
苏海星暴跳如雷,“是不是他?我去找他算账!难怪他昨天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不是的,海星。”她拦住他,看他依然还以为她是那个纯洁如珍珠的赵珍珠,便觉得万箭穿心,“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不想告诉你。”
苏海星咄咄逼人,是因为心里不断累高的失望,“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有了秘密?”
“你先去上学,晚上回来我会告诉你,我需要时间准备。”她终于投降,也许只为了让他不再对她心存幻想。
人是会变的,变老、变坏、变肮脏。
晚上,赵珍珠平静地叙述了整个故事,从十八岁拦住许南望开始。
“海星。你知道吗?这就是一别经年。”
她微笑的眼角开始有了一丝细纹。
二十岁,已然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