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抵达医院,急诊室却到处都是人,大多都是交通事故送来的伤者,等了良久,才空出一张病床将江邑浔放了上去。医生检查后确诊,因为淋雨受凉,引发了急性肺炎,高烧不断,还需要输液治疗。
这时的江邑浔已经醒了过来,医院里没有位置,她就躺在走廊上,手腕上扎着针,抬眼看去,吊瓶里还剩下将近一半。
走廊里的灯光很昏暗,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和家属,很嘈杂,又恰好到了晚饭的时间,大家都拿着饭盒在等着打饭。气味并不好闻,她皱起眉,隐约觉得恶心。她不太记得清是谁送她来医院的,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的,仿佛自己被放在炼丹炉上,烧得整个人都快化了。
她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再睡一会,头还隐隐疼着,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一下一下地砸着。
“依江?”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
“小兔子?你醒了吗?”
是他,他在叫她!
她试图从梦魇中挣扎醒来。
眼睛微微睁开,光线刺入眼膜,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正俯视着她:“醒了?”
即便是嘈杂混乱中,他已然仿佛鹤立鸡群,眉眼如雕刻家细细描绘过,深邃又动人。江邑浔还在恍惚着,张口就要喊他老大,可是干涩的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来,起来喝点东西。”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准备扶她坐起来。
江邑浔视线下移,只见他黑色的衬衫有些发皱,袖口高高地卷在手臂上,放到一边的是个保温盒。她靠到他细心垫好的枕头上,问:“是什么?”
“刚刚出去买的小米粥,还热着。”他倒进碗里,用勺子小心地搅拌着散热,江邑浔盯着他专注的表情,心里一动,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蒋易森没有留意她的异常,微微抬眉,随口回答:“小江啊,怎么了?”
啊,不是依江,也不是小兔子啊。
她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我自己来吧,今天真是麻烦了,耽误您这么晚。”
蒋易森擦了擦手,站起身检查了下吊瓶,边看进度边说:“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知道都是假象,你厉害着呢。”
他似乎是笑了下,尽管很淡,尽管稍纵即逝,可她却觉得心中一甜,原本没有味道的嘴巴里也渐渐觉察到小米粥的清香。
这时蒋易森从药店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张创口贴,撕开后,朝着她招呼:“过来。”
她不动,感觉肢体有些发僵。
“医生说你额头上的伤沾了雨水,会发炎的。”他不容分说地探身过来,将创口贴贴在了她的脑门上。他的气息也跟着压了过来,江邑浔只觉得鼻端全是他熟悉的味道,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但却又不太一样,是远远隔着什么的,看着近,实际很远。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只愿这时间永不过去,只愿他在身边永不离开。
然而最残酷的莫过于时间。
江邑浔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她自己走进电梯,蒋易森拎着药跟在身后。医院里楼层太多,几乎每层都停,等得让人颇不耐烦。前往地下车库的时候,电梯里终于没有有了第三者,江邑浔冷不丁开口问:“你怎么会回台里了?”
“我来找一样东西,”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脑,眉峰一抬,与镜面中她的视线对个正着,“我书柜里摆了一本童话书,里面夹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江邑浔一动不动地杵着,电梯门开了,她也并不往外走,蒋易森也不提醒,只是勾起嘴角望着她问:“但那些东西不见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电梯门又重新合上,她再次看到自己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拿走了。”
蒋易森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
“好奇。”
他皱起眉:“好奇什么?”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夺走你的心,”她缓缓扬起唇角,转过身来迎上他的目光,“蒋总监,我很好奇,那个人既然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恋爱结婚了吗?”
蒋易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便转瞬即逝。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电梯里一时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良久,他才沉声开口:“也许吧。”
仿佛一根针落在了地上,极细微,却尘埃四起,地动山摇。
尘嚣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跌宕的水流:“如果她回来了呢?”
心颤得厉害,她又感觉自己浑身热了起来,手心里都潮出汗来。然而蒋易森却越过她,重新按好楼层,然后云淡风轻地看着下行跳动的数字:“你的好奇可以到此为止了,我等你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