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华西在市郊的县城里,离郦江市中心大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江邑浔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扶手,摇晃间,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蒋易森知道她着急,一路都开得飞快,却又顾忌着她的安全,抵达华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街上很安静,商业并不繁华,只有小区附近开着零星的小店,路上也几乎没有出租车,路灯也暗,所以夜晚显得更加幽黑。
江邑浔先下了车,扶着车门对他说:“谢谢你了,还要麻烦你在这等一下我,我先上去接人。”
蒋易森点点头,看着她焦急地跑进小区里。路上就听她简单说了,华西是她外婆家,不巧有人病了,又打不到出租车,所以才让她特意跑回来接人。他以为是老人家,所以在等候的时间里,他还特意在后座上铺了一层薄毯,让老人家坐得舒服点。
遥遥地看向小区里,也不知道哪栋楼,哪一个亮着的窗户,会是她的老家。其实仔细想想,他竟然也没去过她家登门拜访过,在一起前她爸爸就出事了,原来的房子被查封,妈妈曾倩也回了老家,她自己一个人和孙火火合租,所以也没正经地拜访过家人。她说这是外婆家,不知道是哪一个外婆的家,曾倩还是焦洁的母亲?
此时此刻,开门的老妇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一卷湿毛巾,见到来人,匆匆把她往里迎。
江邑浔乖乖地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抬眼看看她,眼神里埋怨起来:“你还记得这里啊?我当你忘了咧,快进来,小娃娃都哭死了哦,你妈也在那跟着哭,哎,我这是造了什么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照顾大的小的。”
“是我不好,应该常常回来看你们的,思思怎么样了?”她连连应着走进屋,只见曾倩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小小的人儿,正哭得脸色发紫,怎么哄都停不下来。曾倩也急得眼圈发红,时不时抹一抹眼泪。
“妈妈。”
曾倩急忙招呼她:“你快来看看思思,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就这么拼命地哭,嗓子都快哑了。”
她快步走过去,看了看她怀里的人,仿佛近乡情怯,竟不敢抱起,只是小声地叫她:“Joyce?妈妈来了?”
小人儿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哭声停了下来,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珠子朝着她脸上瞅,才一秒,又瞬间瘪起嘴哭了起来,并且气势更猛,一发不可收拾。江邑浔急忙抱起这个小肉团子,软软小小的身躯迅速攀住了她,带着鼻音的小嗓子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呜呜呜——”
江邑浔听得心都要化了,又是疼,又是酸,她抱着她哄起来:“Joyce乖,不哭不哭,妈妈错了,不该这么久不来看你。”她摸摸她的额头,的确是滚烫的,但哭声却渐渐地止住了。曾倩松了一口气,猛地朝江邑浔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你闺女是想你了!”
她也眼眶发红,却还是抱起Joyce往外走:“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还发着高烧呢。”
曾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要换衣服跟着一起,江邑浔急忙拦住了:“我自己去吧,蒋易森在楼下等着,我怕他认得你。”
半天,曾倩才反应过来,她敛住了表情,问她:“他送你来的?”
江邑浔点了点头。
她探出一口气来:“你们就是一对冤家,算了,你去吧,小心点,照顾好思思。”
江邑浔接过她收拾好的包,抱着软软地趴在她肩头的小人儿,匆匆走出了门。感应灯随着亮起,她听到那个小人儿嘟嘟囔囔地哼着,还是不舒服的,但因为她回来了,所以她就乖乖地不闹了。
她的心都酸麻了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人,就只有这个小人儿能牵动她的心绪了吧。当初怀胎十月,在北国孤单抑郁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放弃,为什么要生,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为什么还要坚持生?所有人都在劝,她仿佛只是为了和全世界为敌,直到自己被所有的抑郁情绪淹没,她才后悔自己的坚持。也许,生下来真的就要毁掉自己了呢?再也无法重新开始了啊。
可是当她每每抱起那团温热的小身躯,她的心瞬间就能够被融化,没错,她的坚持一点都没错,只要看到她,那么就再也不觉得孤单了。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背弃她,可是只有这个小人儿和她骨血相连。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仍是强大的,没有什么可以摧毁掉她。
她把脸埋进她带着奶香的肩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问:“等Joyce病好了,妈妈就接你回家一起住好吗?”
停下哭泣的Joyce脸上还挂着眼泪,她也许并没有听懂妈妈说的是什么,却还是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江邑浔的脸,仿佛在安慰着让她放心。